第313回 魔尊姜释天

    芸芸众生，罪孽滔滔，佛天不渡，唯我魔渡！

    不知由哪个时候开始，大多数的世人总喜欢把人生所要走的路划分为两大类——正道、魔道。

    这些人往往就是那些自诩为正道之士，他们最喜欢被群众歌功颂德，故坚决与魔划清界线，狠狠批斗，誓要铲除魔障方才后快。

    名为除魔，其实不过打着卫道的旗号去为自己树立名望，谋取私利！

    本来这世间或许应早已没有魔道存在，亦或者魔道正道本可相安无事，偏是因为这些打着正道旗号的人不断挑起战争，散发暴力，才导致战乱不断，妖魔不止。

    三十多年以前，姜释天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市井小民，与父母家人过着平凡的生活。没有人知道他有着魔族的血统，而事实上，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直到有一天，一个夜晚，彻底改变了他的一生……

    那一夜，也和人间无数长夜一样，充满魅惑与寂寞。唯一值得一提的是，他那晚所走的路，铺满了血！他全家上下五十多条人命所溅的血！

    血，不但铺满了他的路，还沾满了他的衣衫。当日年仅双十的他，如同一个血人，不断在他出生的屋内奔窜，不断将那些俯伏地上的尸体翻转过来。

    他做梦也没想过，他只是到市集闲逛，仅耗了一个黄昏，回来之时，全家已遭灭门，整座屋子俨如一个被弃置的乱葬岗，不单遍地尸骸，还有墙上满布难以数清的血手印！他家中上下在频死挣扎时按在墙上的血手印！

    是谁毁了本来幸福温暖的家？是谁如斯辣手，就连他家里的仆人也被乱刀宰杀？

    他一直凄惶地往屋里走，一直翻动着数不清的无辜身体，他的脸变得苍白如纸，可是他的眼，却意外地没有流下半滴眼泪！不但没有眼泪，在他漆黑如夜幕的眸子里，竟然泛起一股无名恨意！

    是的！他恨！他要寻出元凶！

    也顾不得染血的衣裳，也忘记了为死者躺泪，他发狂得向屋内深处飞奔，终于，在大屋的厨内，他找到了她想找的畜生！

    只见诺大的厨中正站着七条大汉，其中一条大汉一身紫衣，甚为魁梧高大，背着厨门，也背着他，在胸前交叉双手，似是首领，其余六条大汉，却在干着一些不是人干的行为。

    他们正把两具尸体剁为数十截，丢到厨中一大锅烧烫了的沸水中，像要弄一锅人rou汤，而那两具尸体，她当然看得清清楚楚，天啊！那是……他最敬爱的双亲！

    “爹！娘亲！”他异常凄厉的尖叫着，却并没有立即逃跑，不知是等待送死，还是在等待着与他们拼命？

    那名背向着他的魁梧汉子始终没有回首，惟其余六条大汉乍闻他的一声尖叫，已纷纷向他看去，一望之下似发现了一些更为有趣的猎物，其中一条大汉道：“爹，娘亲，原来你就是那条魔中狗种的儿子？无怪乎我们算来算去，这五十多条尸体，总是欠了一人，却差点算漏了他这个野种！”

    老父被骂为“魔中狗种”，他积压的仇恨已不能不发，只因为他的爹虽是这一带的富户，从来却乐善好施，办书塾，修路筑桥，极力扶助贫苦村民，试问这样的人若是魔，那什么才会是神？他咬着牙根，为自已的爹，勇敢地辩护：“不！我爹不是魔！你们滥杀无辜，你们才是十恶不赦的魔！”

    “我们？”那六名大汉面面相嘘，趾高气昂地相视而笑，其中一名道：“臭小子，就让我告诉你！我们七个外号‘追魔七雄’，是江湖的名门正派特地派我们来把你们灭门的，你爹其实是不是人，而是魔！而且是从前魔教中的余孽！你爹侥幸逃脱，才在此隐姓埋名，只可惜这么多年后，他还是无法逃出我们追魔七雄的法眼，今日我们便是来食其rou煎其皮……”

    这名大汉话未说完，姜释天已冷冷反驳：“我从不知道自已的爹是魔，但纵使是又如何？所谓魔教，也只不过是与那些正道人士的宗旨相异而已。”他又愤愤不平的瞪着追魔七雄继续说下去：“魔，其实也是给你们这班所谓正道人士所逼迫的！正道，根本从来都没有放过魔，只是懂得声声嚷着要斩除魔障，却从没体会魔之苦，给他们改过的机会！就像你们借除魔为名，暗地却满足个人的杀人快感为实！我爹尽管是魔教余孽，也仅他一人而已，为何偏要杀尽我全家上下，还有那些无辜婢仆？”

    他声色俱厉，似乎俞说俞有理，六条大汉一时被问得哑口无言，满脸铁青。就在这时候，那名背着所有人的紫衣大汉终于张口道：“嘿！好嘴刁的小子！不过无论你怎样狡辩，你也是魔孽之后，正如你们全府婢仆，他们无论如何，也是与魔为伍，为魔干活，死不足惜！而你，今日胆敢辱骂正道，罪无可恕，一定会受到比死更残酷的惩罚！”

    语声方歇，那大汉终于也回过头来，姜释天在百忙中朝他一盯，豁然发觉一件极度震惊的事——他才刚出世十天的儿子，白白胖胖的，正熟睡在那名紫衣大汉手上。他以为这个紫衣大汉在胸前交叉双手，却不料只是抱着他那个正在熟睡的孩儿！

    “禽兽！你想怎样？”

    那名极具威仪的紫衣大汉蓦然道：“魔种，无论你甘心唤着魔种与否，今日我也要你好好明白，魔与他的魔种，最后只值得如此下场！”

    他说着一把抓着男婴的左脚，把他倒挂起来，本来熟睡的它当下醒了，呱呱大哭，挣扎着，白嫩的小身躯如同一头将要被屠杀的小羊，而且因身体被倒挂，哭声相当刺耳，俨如鬼哭。

    “儿！”他浑身都在剧烈颤抖，因极度的悲愤而颤抖，他从没想过自已白白胖胖，如羊脂般软滑可爱的幼儿，居然会有人忍心下手。他嘶叫着扑向紫衣大汉，企图将孩儿救出魔爪。

    蓦见银光一闪，一柄匕首自紫衣汉手中劲射而出，‘噗嗤’一声，竟已狠恨穿过姜释天的心房，从他的背门而出，他的血，霎时如漫天花雨。

    心窝被刺，他知道自己已距死不远，可是他仍鼓尽最后一口气，以最怨恨的眼神瞪着紫衣汉子，咬牙切齿的吐出他最后想说的话：“畜生！我……即使……死也会回来找你们报仇……我永远……都会……记得你……的这张……”他依然没有流泪，也许只因为，他绝不要在这群高举正道旗号，却是人中禽兽的伪君子面前屈膝！纵使要被侮辱至死，他也要傲然而死，目光绝不要流露半点乞求示弱的神色！

    就在他快将含恨而死的刹那，房中不知何时突然多出一团似有生命般的魔雾，迷茫的魔雾之下赫然飞出一只由黑气凝聚成的魔掌，一只带着死亡气息，似能在瞬间将一切生命夺走的魔爪！

    那名紫衣大汉一看之下，面色陡地大变，对他的手下们惊呼道：“兄弟们，上！”

    口上呼唤着上，而他自己却趁着六名兄弟扑上的时候破窗而逃！手上还抱着那个嗷嗷待哺的婴儿作保命符。

    “哼！杂碎！”一个似远非远，似近非近，却是摄人心魄的声音从魔雾中传来，声音过后，那六名魁梧大汉便被这黑气凝聚的魔掌牢牢压在地上，无数道‘啪啪’声响起，这六名壮汉就有如六只蝼蚁般，被魔掌碾压成了碎片！

    而此时，那名抱着姜释天独子的紫衣汉子已经跑出老远，那团魔雾刚欲穷追，却听倒在地上的他奋力呼喊着：“不要杀他！这个人，留给我亲手杀！”

    那团飘忽无定的黑雾，不期然向她飘近，直至他的身畔咫尺方止。他的心房犹在血留不止，奄奄一息，正徘徊在生死之间，但他还是苦苦支撑，强睁开那无力的眼皮，瞧着那团黑雾。

    雾中传来一个声音沉沉道：“你要亲手为你的家人报仇？”

    “是！”姜释天的回答十分坚定。

    “但你连自身都难保，又如何为你家人报仇？”

    “我……”姜释天愣住了，事实上他的心脏早已被紫衣汉子掷来那柄匕首击得粉碎，能到现在仍强撑着一口气，只为一股不屈的意志，以及一股强烈的复仇欲念！

    “不过你的坚强，你的复仇意志，便是人间罕有，我，非常欣赏你！”说着，那团黑雾竟在姜释天眼前缓缓散去，现出一道高大魁梧、身披赤练金甲、手系一对精钢魔刃的红发魔影，“我有一个方式可以让你手刃仇人，但是你复仇之后，却需要答应我一件事！”

    “可以！”姜释天毫不犹豫的回答道，“只要你……能令我手刃……仇敌……即使……要我坠进……最深……不见底……的地狱，我……也……”

    “好！”红发魔影听到了姜释天的回答，满意的继续说着，“那么从今日开始，你便与本座——合二为一吧！”

    “合二为一？这又是何意？”故事听到这里，即便是剑圣也忍不住心生好奇。

    姜释天没有对剑圣三人即时发难，而是向他们讲述了自己从前的故事。但听他继续说道：“当时本座亦十分费解，唯是为了报仇，亦不再考虑便答应了他的请求。之后本座才了解到，原来这个人，不，这个魔，他的rou身、魂体、武魄早已分离，此前与我对话甚至一招除掉追魔六雄的正是他的魂体，及后要与本座合二为一的正是其武魄！”

    “武魄？”

    “不错，人有三魂七魄，而对于一个武者而言，武魄便是他一生武学修为的结晶！他将武魄赐予我，令我的力量在数年间快速成长，最后成功手刃了仇敌。唯是这个紫衣畜生逃跑的时候，竟然失手将我的孩儿抛落了悬崖，即便本座亲手处死了他，仍旧与我的孩儿无法父子团聚！幸而苍天有眼，我的孩儿最后不但未死，还被一名人类抚养长大，最后他也没有令我失望，在经历了无数波折后，他也成为了一个人神共惧的绝世魔君！”

    “这个孩儿，便是净天教教主——姜世离？”

    “正是！”姜释天说着这话，一股骄傲神情溢于言表，但听他继续讲道：“可惜的是世离魔功尚未完全大成，就被蜀山这群自诩正道中人的道士封印在了血玉中。当日杀上覆天顶，本座亦想将其救回，奈何最后事与愿违。不过本座相信，以世离这样优秀的一代魔君，最后定不会如此窝囊而死，早晚有一日，他会破关而出，杀光一切虚伪的正道中人！嘿，如今说这些你们怕是也不感兴趣，相信你们一定想知道，当日救下本座的人，为何要把武魄赐予本座吧？”

    剑圣等人不置可否，静等姜释天给予合理的解释。

    “那是因为他需要借助本座的身躯，与他的一个宿敌完成一场宿命之战。而这个宿敌，正是你——剑圣尹剑一！”

    “我有一个问题！”剑圣蓦然开口问道，“你说的这个人，是否便是六界至尊——魔尊重楼？”

    “正是！”姜释天的答案令三人同时震惊，虽然联系神界所见所闻，以及姜释天对于这个神秘人的描述，三人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但是由姜释天亲口证实，仍令他们颇为震惊。魔尊重楼的实力，世上只有神将飞蓬可比，然飞蓬经已陨落，成了剑圣尹剑一。若是他日重楼将自己一身武学招意赐予另外一人，令这个人不断成长，最后这个人又会否成为一头与魔尊重楼同样可怕的绝世魔头？

    但听姜释天继续解释道：“重楼曾与你的前世景天有过一次宿命之战，然那次为了不占你rou体凡胎的便宜，重楼没有动用魔功。但对于重楼来说，他能拥有与飞蓬匹敌的实力，所仰仗的也大多是纯粹的力量！限用魔功，无疑削减了自己的优势，此消彼长下最后由你景天取得了胜利！但作为一代魔界至尊，他又怎会甘心如此落败？因此为了能够与你真真正正的公平一战，重楼思考出了一个无比大胆的方式，那便是——自我毁灭！将自己的武魄从体内抽离，并赐予一名资质和心念俱佳的魔，令他代替自己与同时投胎转世的飞蓬一决死战！而为了保证公平，重楼利用他的无上力量与权威改写了生死簿，令景天提早进入轮回，并转世成了一个具有优良血统的魔！”

    剑圣三人同时心头剧震，任凭他们如何猜测，亦料想不到真相竟会是如此。

    但见姜释天阴沉的一笑，继续说道：“本座虽然答应，要替魔尊重楼完成他所希望的宿命之战，然而得到了这股力量之后，本座又希望能凭自己的力量与智慧完成一件本座一直期望完成的事，只要这件事能够达成，这千百年来的人魔争乱，正邪较量，都将画上一个句号！”

    “这件事，便是你所谓的‘魔渡众生’？”

    “不错！本座曾苦苦思考过多年，最后却得到了一个结论，所谓人魔争乱的源头，无疑是种族间的歧视与矛盾，正是因为人类与魔族始终存在力量、智慧上的差距，二者始终无法和谐相处。因此要解决人魔之乱，首先便要打破两大种族间的隔阂，而打破隔阂最有效的方式无异于，将整个天下的人，全部转变成拥有和魔族同样力量的——魔！”说着，姜释天将他手中包含着无数麒麟魔种的乾坤壶高高举起，一字一句的说道：“如今本座便是要将这些麒麟魔魔种散播大地，将天地间所有的人类都改良成魔！”

    天！想不到这所谓‘魔渡众生’的计划竟是一个如此疯狂的计划！这样的方式或许真的能够达成目的，实现人魔和谐，然而代价却无异于令整个人类灭亡！

    ‘魔渡众生’，姜释天早在二十多年前成立释天教的时候便开始谋划，进行到今天，他又将以何等方式去实现这个恐怖计划？

    “你要如何把这些魔种散播出去？”听闻姜释天的恐怖计划后，剑圣三人纷纷做好了战斗准备，严阵以待。‘魔渡众生’无疑是一个足以灭绝人类的计划，无论如何他们也不可以让姜释天实现这个计划。

    “尹少侠难道没有思考过，本座为何要等待四个月以后才与你一战吗？”说着，姜释天好整以暇的看了下天，此际正有一片密密麻麻的鸟儿飞过，那是冬末春初时节迁徙回北方的候鸟。

    剑圣三人仍心存不解，但也意识到姜释天的答案一定与这个候鸟迁徙的季节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

    一只麻雀从空中落下，径直落在了姜释天手上的乾坤壶上。而这时候剑圣三人才注意到，姜释天在他的壶上洒满了一些能够吸引鸟儿的香粉。

    待这只麻雀飞近，姜释天豁然将乾坤壶壶口打开，一只代表着麒麟魔魔种的小虫立时飞出，被这只麻雀如食物般吞噬入口。随后，这只麻雀的双目赫然变得一片赤红，有如疯魔般长啸一声向天边飞去。

    猛然，剑圣三人面色剧变。他们终于明白，姜释天将会以何种方式散播麒麟魔魔种了！

    下一回惊世巨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