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布穽
夜幕深垂之时,雨花台芙蓉苑外依稀可见两个人影,仿似在窃窃私语着什么。 待不多会儿,一人离开,另一人则轻轻推门而入,进了芙蓉苑内。 “如何?” “奴婢问清楚了,异域却有此法,只是眼下几味重要的配料没有现成的,还要现让人去找。” “那还不快去办!多少银子都给的起,务必要快。” “是小姐!” 过了几日,雨花台那边派人到永福宫送了请帖,帖子正巧交到了小辛子手中,小辛子这便赶忙往长信殿去了。 小辛子走到大殿门口,往殿内望了望却又不见有人,想是今日天气好,太子兴许又上园子里读书去了,便又转身往园子去了。 永福宫内有两处园子,一处是怡芳园,另一处是怡景园。顾名思义,怡芳园是作赏花之用,多是种植了各类花草,此园位于长宁殿前。怡景园则是作赏景之用,山石嶙峋、水榭亭台,位于永福宫的后园。 若已麟云宫做比,永福宫约么有三个麟云宫那么大,历代太子皆居于此。 永福宫之中,以长信殿为主殿,长宁宫为配殿,另有琴房凝翠阁、棋房漱玉轩和藏书的墨韵堂,再有就是下人住的清院。 原先来永福宫时蓝芝受着伤,也没顾上仔细看,后来知道自己是在此小住,也不敢恣意可着别人家的宫苑满处溜达,通常都只是老老实实的在永宁殿偏殿内待着。倒是后来做了太子卫胤熙的近身侍女,成日随着卫胤熙进出,才慢慢的把这些个阁啊、轩啊的都走了一遍。 蓝芝总觉得还是麟云宫好,别看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这永福宫这么大,像凝翠阁、漱玉轩、墨韵堂这三处就很少能用上,大多数都空着落灰,还得劳人天天打扫,简直是浪费。 也就这怡景园卫胤熙还喜欢,待天气好些便会坐在园中的问月亭内读读书。 怡景园之内亭台轩阁,其中凝翠阁、漱玉轩和问月亭便环抱其中;莲池水榭,倒映在绿柳之间;假山怪石嶙峋,花坛盆景点缀其间。 但就蓝芝瞧,此处实在不宜读书,周围奇花异景环绕太过容易分神。常见太子就是如此,每每坐定,待读不了几行字,便又撂下书本这看看那走走,再回过头来早已记不得刚才看到了何处,便又重头来过,事倍功半。 此时太子便就是刚又溜达了一圈,回来才坐定,正拿起书来准备再读。 荣公公远远瞧见小辛子一路向凉亭这边小跑,知是有要事禀报,怕到觐前回禀,又要打断太子读书的兴致,便悄悄迎了过去。 “如此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回师父话,是雨花台那边差人来送的帖子。” 小辛子气喘吁吁的将帖子呈给了荣公公。 “教了你多少回,就是没记性!天塌下来,你也得稳住了回话。” “是,师父,小辛子这回记住了。” “嗯!下去吧。” “是师父。” 荣公公拿着雨花台来的帖子,转身往亭子里去了。 卫胤熙读书一向不专心,此刻又已经撂下书,开始东张西望了起来。 见适时,荣公公便上觐前回禀了此事。 “何事?” “回太子殿下,这是雨花台那边送来的帖子。” 卫胤熙接过帖子,打开一看,帖子上竟写了满篇的字。但大概意思无非就是说,孟宝莲自觉上次对蓝芝过于苛责,实在是不该罚的那么重,心里十分过意不去,正巧最近偶然得了一坛外域进贡的百花酿,想着理应分甘同味,便请太子殿下同蓝芝一道往雨花台赴夜宴,一来是为了向蓝芝赔礼,二来是许久不见太子甚为思念,想一起对饮畅谈。 卫胤熙轻“哼”一声,直接把帖子撇在了石几上。 “连写个帖子都如此啰嗦,看的人眼晕。” 卫胤熙本不愿意理睬孟宝莲,况且外域进贡的酒他宫里也多的是,何必偏费事上雨花台喝去。 但转即卫胤熙又想到,孟宝莲在帖子里还提了要给蓝芝赔礼道歉的事,觉得此事确实有些新鲜。难道是因为前些日子跟孟宝莲提过要取消婚约之事,而后又一直冷待她,想是这段时间里痛定思痛、大彻大悟了也未可知。 “今晚若是去雨花台赴宴,你可愿与我同去?”卫胤熙侧头问了身旁侍候着的蓝芝。 听见‘雨花台’三个字,蓝芝先是一惊,后又想起上回在雨花台的经历。原本蓝芝是想今后都打算绕着雨花台走,若是不幸出门遇见孟宝莲也定会躲的远远的,虽惹不起,倒还是躲得起的。 “回太子殿下,奴婢想知道,您这话是告知奴婢呢?还是询问奴婢意思呢?”蓝芝欠身问道。 卫胤熙微微一笑,觉得此话有趣,便又问道:“告知和询问又有何分别?” “若是太子殿下您问奴婢的意思,奴婢心里是不愿意去的,奴婢嘴笨手拙,万一再惹了孟姑娘不痛快,奴婢可实在是担待不起。您这若是告知奴婢,那奴婢又岂敢违抗太子之命呢。”后面半句,蓝芝尽力说的可怜了些,目的是想求太子放过她,千万可别带着她去趟这浑水。 卫胤熙见蓝芝如此说,心中确有些顾虑,不过又想着既然自已也跟着一道去,量那孟宝莲也不敢在觐前胡来。况且帖子上写的动情,许是孟宝莲心有愧意,真心想给蓝芝赔不是,若是如此倒真真是奇事一桩,卫胤熙实在想去见识一回。 孟宝莲毕竟将来是要做太子妃的人,此时借着蓝芝的事儿挫一挫她的锐气,让她性子收敛、服帖些,卫胤熙想这总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你若是这么说,我倒真要带你去看看,有本太子在,你还怕她欺负你不成。” “太子殿下,您就饶了奴婢吧。”蓝芝央央道。 “行了,其他事都依着你,这回本太子说了算,回去准备吧,应邀赴宴莫要失了礼数才是。” 卫胤熙说完便命蓝芝退下了。 蓝芝满脸沮丧的回到了长宁殿,推门而入见秋婵正在为她收拾打扫。 “姑娘不是陪太子殿下读书去了,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蓝芝垂头丧气的坐在桌案边,倒了杯茶水,一饮而尽,然后轻叹一声。
“姑娘如此唉声叹气,究竟所为何事啊?” “所谓何……所谓晚上就要赴刑场了。” 此话听的秋婵一惊。 “姑娘!您可万莫要吓奴婢!到底是什么事儿啊?” “晚上太子要命我随行去雨花台赴宴,你说这不是赴刑场又是什么!” “嗨!您瞧您说的!太子殿下带姑娘去饮宴是好事啊。看把奴婢吓的,奴婢这就帮姑娘准备衣裳去。” “穿什么衣裳还重要么…哎……这哪里是饮宴啊?这简直就是鸿门宴!” “这鸿门宴又是什么宴?” “就是....!就是孟姑娘说要给我赔礼,请我同太子一道去饮宴,你好好想想!是不是感觉浑身直冒冷汗!” “姑娘您这就是多虑了,奴婢猜测孟姑娘请太子和您一道过去,这是她知道现下您在太子跟前受宠,特意为了讨好您的。想是待孟姑娘行了封妃大礼以后,太子也定要封您个良娣、良媛什么的,到时候同住一个屋檐下,她这还不得提前跟您把关系处好了。” “我的好jiejie你这可越说与离谱,以后可千万莫要再乱说这些混话了。” “呦,您还不好意思了呢。” “行了行了,总之你听没听过'无事献殷情,非jian即盗!'、'事有反常即为妖!” 秋婵走到到衣柜边,听闻蓝芝此言,使劲儿摇了摇头,随后便自顾自的在衣柜里正为蓝芝翻找着适宜的衣裙。 此时蓝芝哪里还有心情选什么衣裳,她心中正担心着晚上赴宴之时该如何应对,想着有何需要特别注意的规矩、礼仪,只求万莫要再出什么差子才好。 “姑娘,这套茜色收腰襦裙怎么样?” 秋婵拿了一套蓝芝所有衣裙之中颜色最为艳丽的出来,这套是侍女品阶的宫女过年、过节时常穿的款式之一。 “这不行,这不行!这颜色太招眼了!我的好jiejie,给我找套浅色的衣裙好不好。” “那...这套碧色的?” “再浅点儿,最好浅到让孟姑娘感觉不到我的存在才好。” “再浅……那也就是这套最近才制的水绿色暗纹襦裙了。” 蓝芝顺声望了去,见秋婵手上拿的那套衣裙,先不说款式、样子,就颜色那真是素净极了,简直就是为她今天准备的,穿上绝对不会显眼。 换上了适宜的衣裙,蓝芝又让秋婵帮她脸上的脂粉擦去,原本蓝芝并没有涂脂抹粉的习惯,但是秋婵总是要给她涂涂胭脂、画画眉之类的,一来二去的秋婵执意要抹,慢慢蓝芝也就没再拦着。不过换在了今天,蓝芝觉得确实不合时宜,便让秋婵赶忙帮她擦去。 另外蓝芝觉得这头上的钗啊、花啊的也都不能带了,便让秋婵帮着都给去了,只用簪子束个简单发髻便觉甚好。 总之,越朴素、越不引人注意,就越不容易出错,这是蓝芝入宫以来经过多番观察而总结下来的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