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告诫
我见她们说得差不多了才将茶放下，问道：“德妃不知可有转好了，各位都去瞧过了吗？” 郑妃微拧了秀眉，道：“臣妾正想着见过皇后娘娘后再拐进长秋宫看望德妃。” 苏贵嫔向我道：“臣妾也是如此打算。” 于是又有几位亦如是相约，不料敏妃在此时忽然扯了扯一半嘴角，抬手时细白皓婉上赤金镯子碰撞摩擦间发出一阵脆响。 她将一绺碎发别至脑后，不知是否由于我受了郑妃昨晚那番话的影响，她话中一向带着的三分娇媚在我听来越显刻薄。“德妃jiejie病了好些年头了亦不见好，本宫倒觉着是那长秋宫阴气太甚之故，各位姐妹还是不去为好，免得平白沾了晦气。再者说德妃向来关门静养，想来也是不愿被人打扰的。” 尹修媛同德妃私交亲密，现下应是与我也有同样的感受，神色自持间露出些不平来，也不怕开罪了敏妃，直言道：“敏妃娘娘不愿前去看望只管回宫就是了，何故说得这样难听。” 敏妃立即黑了脸，微挑了眼梢道：“忠言逆耳，本宫不过好意提醒罢了。” 尹修媛愤愤抿唇，郑妃插话道：“既然大家都是好意，又何须为此争论呢。” 我微笑道：“正是。” 众人尚没有要走的意思，我实在不愿与她们虚耗下去，于是垂下头微眯起眼，一手捏了捏鼻梁作出疲累的模样，道：“本宫有些困怠了，大家各自回去吧。” 众人各自散去，我差了孙知迷再去长秋宫慰问一趟，稍稍用了些早膳便兀自携了本书躲进了西暖阁中，便这样虚耗了一上午。 午间正欲传膳，太后身边的段公公前来传太后的话，说是邀我过去同她一块儿用午膳。我不敢怠慢，稍修了修仪容，命孙知迷备了轿撵便跟着去了。 昨日与下了一夜，今早天亦是阴蒙蒙的，这会儿倒是晴空艳阳澄澈如洗，阳光落在地上已多了丝炎热的意味，积了一夜的雨水也一点点被蒸发干了。两旁的姚黄牡丹得了雨水浇灌一簇一簇开得愈加葱浓，“一年春色摧残尽，更觅姚黄魏紫看。”，开在这花自飘零的时节一枝独秀，倒也是幸运至极。 到得永安宫才发现南音也在，我将将朝太后见了个礼，南音便熟络的拉着我入了坐。 其实太后也不过是过问一下近来后宫中事罢了，见我处理得叫她满意又褒奖了我几句。倒是南音一直在同我絮叨些白话，我与她也算谈得来，一顿饭便这样过去了。 太后向来有午休的习惯，我与南音一同告退，谁知太后遣了众人出去，独留了我，似乎有什么话要交待我。 她见我站在原地不动，和颜悦色的朝我招了招手道：“过来坐吧。” 我朝她浅浅一福才坐下，便听得她微不易觉的叹了一叹，忽然道：“这两月相处下来，皇后认为后妃对你的尊敬有几分？” 我不明所以，默了一默才作答，道：“皆谨守己位，遵从臣妾的统理与安排。” 太后勾一勾唇，侧靠在金丝软靠垫上循循道：“宫妃大多安守常故，然而也不乏意图不轨者。” 我以为太后说的是敏妃正欲回话，而太后却未有停下的意思，继续道：“哀家知道你向来聪明，也不是那软弱可欺的性子，然乱花迷人眼，宫中错综复杂之事诸多。你阅历尚浅，难免看不清一些人和事，在这宫中最可怕之事便是为表象所惑，反受深害，哀家今日之话你须得时刻谨记才是。” 我当场有些微愣，又立时明白过来，太后曾也只是宫嫔，所说的这些，想来也是这么多年的自身经验。 只是她无端与我说这些，我莫名觉得话中有话，她会不会是知道了些什么我尚未明白的事情？我于是探问道：“太后关怀，臣妾时刻铭记于心莫敢怠忘，只是…臣妾愚钝，不知太后为何突然这样告诫臣妾。” 她轻握了握我置于矮几上的一只手，朝我和暖一笑，才道：“你是先皇为皇帝钦定的皇后，哀家秉承先帝遗命自然会以你为重。你是个好孩子，哀家希望皇帝只有你这一个皇后，你可明白。” 萧品棹向来对太后极为孝敬，而太后这样直言立场我怎能不欣喜，立时朝太后施一个礼，道：“臣妾明白，臣妾谨遵太后教诲。” 离开时南音竟还在永安宫门口等我，邀我与她结伴回去，说是还没与我谈得尽兴。 我对南音也能谈上些喜欢，且她又等了我许久，我自是没有拒绝的道理。见她是步行而来我便打发了轿夫先走，与她一同漫步回宫。 身后跟了一堆随侍，我端着架子走得沉稳，脑中一遍遍回忆思索着太后方才与我说的话，方才大喜过望亦忘了仔细思量，此时细想才微觉异样。 太后不是jian猾之人，该是不会诓我，但她毕竟已是太后，后宫纷扰与她何干？她只安心颐养，旁观诸事便是，偶尔插手管教指点也说得过去，何以如此立场清晰的站在我这边？ 南音步履轻盈的走在我身旁，白净莹玉的面庞上笑得明快，也不很拿架子，絮絮不停的与我说着什么。 大约是看出了我心有旁骛，没听进她与我说的话，遂停下来扯了扯我的袖口，微撅了樱唇极是不满的道：“嫂嫂你想什么呢，我说了这么些你竟一句都不理会。” 我被她说得微觉尴尬，却也不想与她解释什么，只莞尔一笑掩饰过去，婉声道：“没什么，公主说到哪儿了。” 南音哼了一哼，一派生气的娇憨样子，“嫂嫂连我说到哪里都不清楚，想来是一句未听咯。” 我扑哧一笑，她瞪我一眼继续生气，只好哄她，道：“今日是嫂嫂的不对，这样吧，一会儿嫂嫂叫芝风再做一盒你最爱到莲蓉水晶糕给你送去可好？” 她微微有些松动，却还是绷住了，又哼了一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