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打江山的人,未看江山如画
李子道离开了,带着一坛子骨灰,他的满腔怒火暂时的压在了心底,正如诸葛老爷子说的,他现在还不是陈虎生的对手,等到一年半载之后,陈虎生不是他的对手,整个江湖都都不易再找到对手。十三妹离开了,带着易启宇,让整个上海排的上号的纨绔都极度想要征服的‘黑寡妇’骄傲的回去了。至于易启宇能不能从众纨绔手中夺得十三妹,关键是得到十三妹自己的青睐,那就要看易启宇的本事了,不过,能成为诸葛老爷子的师侄,想来是不差的。王小攀又回到那个小诊所去当医生了,较之以往不同的是,诊所里多了个和蔼的男护士,面容尽管普通了一点,话也不多,却胜在那张时刻保持着和煦笑容的笑脸给众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按上了年纪的大妈的话来说,找人过日子就得找这样的,踏实、靠谱。诸葛南阳留在了陕西,按照屈炘的意思是让诸葛南阳跟着回到四川,可诸葛南阳不愿意回去,一方面是为了不愿那个死去的家伙留下的大好局势就这样白白浪费掉,另一方面就是关于二爷的了。陈七这条地头蛇自然是留在陕西,他可不是个吃哑巴亏的主,看着自己兄弟死在自己怀里,不去找陈虎生麻烦是不可能的,幸运的是还有诸葛南阳在身边压着,出不了大乱子。冯心怡也留在了陕西,就和诸葛南阳一起住在三山之间别墅里,因为不久之后就要在陕西举办演唱会,正好省了来回跑的精力,顺便也断了‘桥头撞车’事件的主使人再次找事的心思,避免类似的危险再次发生。 屈炘当天下午就回到了四川,带着水流、徐依依与宋邯郸。屈炘本想要留下来处理完李则省的事情再离开的,可人死要入土为安,哪怕是只剩下了一小坛子骨灰,也是一样的,所以屈炘不得不离开陕西,回到四川,而四川也同样有一大堆事需要屈炘来处理,‘桥头撞车’事件就是其中之一。而在这些事情未处理完之前,屈炘是分不开身去关注其他事情的,也幸好诸葛南阳留在了陕西,才不至于让自己陷进泥泽之中,从而分身乏术。 屈炘转头看了眼靠在后排座椅上的徐依依,眼神柔和了一些,小妮子这些天可算是累坏了,几天没闭眼,眼睛是又红又肿又黑,现在睡得正香,脑袋偏在一旁,柔顺的长直黑发披散在胸前,宁静淡雅。胖子宋邯郸没有在这辆车上,在副驾驶上是一个黑色的背包,背包里是一个装着李则省骨灰的小坛子,开车的仍然是两天没合眼的水流,屈炘本想让其他人来开,却被水流拒绝了,让别人开车,他不放心。也幸亏水流是从小打磨出来的体魄,后来又在部队上去呆过几年,才经得起如此苦难劳累,要是换做常人来干同样的事,估计早就已经累趴下了。 屈炘看了眼坐在前排专心开车的水流,明知道水流不会答应自己的要求,还是忍不住问道:“水流,换我来吧。” 水流不说话,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专心的开车,然而态度早已经表明了一切。 屈炘苦涩摇头,叹了口气,缓缓闭上眼睛,眼前浮现出了一群还面带青涩的年轻人奔走在大街小巷,穿越在市井遗泉,住着最差的房,喝着最劣的酒,吃着最少的菜,说着最大的话,吐着最俗的词,瞅着最美的人,像极了一群不良少年,地痞流氓。那些年他们住着地下室,在大雨天里东奔西走,在桥头,在树下,无人问津,为了被别人看来可笑而不切实际的所谓的梦想聚在一起,相互勉励,共同努力,那些年,他们还年轻,正少年。后来,在慢慢的褪去少年的外衣,曾经的少年越来越少。现在,他们都不再少年,有人已经很多年没有看过天上的艳阳,有人几天前又看不见了升起的朝阳。 有一句很出名的话叫‘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悲伤,不要心急!’屈炘从来都认为这句话说得很正确,可他又时常在想,假如生活强、jian、了你呢?又该如何? 那些个少年只是想着让自己,让帮助自己,养育自己的人过得好一些,不至于为了钱而给别人低声下气;只是想着让这个世界在自己面前能够公平一些,让自己不至于对遇见的伤心事、恶心事、污糟事无力反抗,现在屈炘是做到了,少年们的梦想是成功了?算不算得上是美梦成真了? 屈炘右手轻轻拍打着膝盖,想起了那首年少时一起写的曲,轻哼出声。水流渐渐抿起嘴唇。徐依依把头转向车窗,似原来的姿势有些累了,要换个更好的姿势来睡觉。 ······ 回到长满枯萎狗尾巴草的别墅里,已经是傍晚了。徐依依在车停在别墅之前就已经下车回家去了,说是家,不过是个租的小套间,小小的房间里,各种各样的小玩具就占了一半的地方,再加上各种杂七杂八的物件,留给人活动的空间就不多了。曾经屈炘、水流一道来徐依依家里的时候,摆弄了半天,硬是没找到搁屁股的地方,最后要不是徐依依提议让坐床上,估计这两个大老爷们儿是真的就要站在那里,像木桩一样站半天了。屈炘倒是提过让徐依依换个住的地方,可徐依依没答应,说是住哪儿都是一样,地方大了反倒不习惯,而且还浪费地方。徐依依就是这样的一个人,顺遇而安。屈炘也没有过多劝告,只是从那以后,小区里就多了一个平时喜欢拉二胡的沉默中年男子,就住在离徐依依只有几个门牌号的房间里。 这个沉默地中年男子也没有怎么引人注意,要不是天天拿着把破二胡,估计都会没人来注意他。只是如果有心人注意的话,就会发现在徐依依出门不久后,这个沉默地中年男子就会跟着出门,不论刮风下雨,总是在徐依依回来之前一点儿时间回来。 徐依依向坐在门口下棋的张大爷笑嘻嘻道:“张大爷,还不回家吃饭去?” 张大爷抬头和蔼说道:“是小徐啊,什么时候回来的?待会儿上张大爷家来吃晚饭啊,我让你张奶奶给你做好吃的。” 徐依依边走边说道,“张大爷,今晚上就不去了,改天再过来蹭吃蹭喝啊。” 张大爷被对方将了一军,估计是在想着破解的方法,头也不抬道:“好好好。” 徐依依笑着走上楼去,和在楼上坐在门口正在拉二胡的二胡大叔打了个招呼就开门进了房间。 二胡大叔停下拉二胡的动作,从怀里掏出一部破旧的老人机,按通上面的一个电话号码后,没有说话,等了十秒的时间,然后挂掉,继续拉注定没人来欣赏、没人来聆听的二胡曲子。 徐依依听不懂二胡曲子的意思,可她每回听着那二胡曲子,总有些感伤,有种想哭的感觉,徐依依就不禁想到,二胡大叔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其实二胡大叔复姓南宫,单名一个庭字,是屈炘花了大价钱请来的。也不知道英雄榜上武力值排名第三的南宫猛人是如何愿意来这种地方,甘愿给一个小姑娘当个贴身保镖的。当然,徐依依是不知道暗地里有这么一位猛人在保护着自己。
屈炘放下手机,揣进裤兜,向庭院里走去,庭院里一位老人默默地给鱼塘里的一尾尾红鲤撒着饲料,红鲤争相跃出水面,然后落下,画面颇为壮丽。 屈炘看着老人,轻声道:“老爷子,这些天辛苦您了。” 喂鲤老人似没听到身旁年轻人的道谢,依然自顾自地喂鲤,默不作声。屈炘也不在意自己在老人这里吃到闭门羹,反正这些年吃闭门羹的次数也不少了。屈炘陪着老爷子喂鲤片刻,准确的说是屈炘看着老爷子喂鲤片刻,因为他压根儿就没摸到一粒饵料,转身离开。老爷子依然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自顾自喂鲤,似可以永远这样喂下去。实际上,老爷子喂鲤不多不少正好十年了。 ······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屈炘从车上下来,手里抱着一个小坛子,坛子里装着半个人的骨灰。水流沉默地跟在屈炘身后。这是一片连白天都寂静的地方,更不用说天已经完全黑下来的夜晚了。屈炘走在小道上,小道两旁是栽种的万年青,两米高的样子。小道尽头是一片墓园。 屈炘抱着小坛子走进墓园,把坛子放在前面的台子上,就这样坐了下来,水流靠在其中一块墓碑上,沉默地抽烟。屈炘拨弄着身前的枯草,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对着满园子的墓碑说,“你们这些家伙啊,在下面过得还成吧?要是不成给我托给梦,或者水流也行啊,你们要啥我们也好给你们买啊。要是打麻将差个人,你们就打斗地主嘛,别不声不响地就把人给我带走了,又不晓得还回来。你们看看,这小园子就快被你们这些就家伙占完了,你们也忒踏马不道德了,总得给我留给位置嘛,不然我以后下来找谁去······” 注定是没人来回答屈炘的问题的。这满园子的墓碑,皆尽只有每人一半的骨灰,一半兄弟长存,一半落叶归根。 这满园子的灵魂,皆尽打下了现在的大好江山,却未看到现在的江山如画。 风呜呜的吹着,似满园子的灵魂在回应着那人的问话,却又掩盖了那人如泣如诉的低沉嗓音。 只有那一抹红在幽暗的夜里格外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