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戏子
今夜来看戏的戏客们只觉得来值了，怎么算下来都不亏，不过是牺牲了一点睡觉的时间而已，不说最开始的戏曲表演，便是最后的那一曲《春秋配》中的大青衣便让众人觉得惊艳，就算是为了大青衣一人而来，戏客们也只会满心欢喜，而不是发些许牢sao，要知道，就算是十场之中也不一定能够遇到那二十年刀马旦而后出的一个大青衣。 随着最后一曲的落幕，大青衣的下台，众人陆陆续续离场，心满意足的同时又有些意犹未尽。 屈炘起身离开椅子，向戏台后面走去，于得水与赵一、水流依然坐在椅子上，并没有跟着屈炘一起过去。于得水倒是很想跟过去，可他也知道自己还没有和那个叫李青衣的男人熟到可以随意在院子里走动，特别是去到别人工作间的程度，若是这头山林熊连这点眼力与耐性都没有，东北道上从来不缺响马的地儿早就把他吃的骨头都不剩了。 从来对戏剧不感兴趣的赵一已经百无聊赖了几个小时，也喝了几个小时的茶水了，摸了摸已经有些感觉了的肚子，赵一转头看向于得水，道：“于得水，你打算怎么处理方琦天？” 于得水转头看着这个无论何时都敢吃熊心豹子胆的男人，将自己带向川蜀道上的男人，反问道：“你怎么就知道我会处理他？” “你要是心里不担心这件事是真的，又怎么会跟我走这趟，看在于玫瑰的面子上，你估计是不会真对他做什么，可一顿打应该是少不了的，最不济也会警告一番。”赵一慢悠悠道，因为不关自己的事，所以显得无所谓。 于得水轻哼一声，带着嘲讽，不置可否，不知道是对自己还是对身旁男人，不再说话。倒不是说不出来话，只是对于玫瑰，他已经没有再超出情而未止于礼的话语，不再说话，只是不想弄巧成拙，伤人伤己，最后只能白白便宜了别人。那颗叫于玫瑰的种子早就种在了心底，可或许一辈子也发不了芽。或许是如很多人一样，那颗情种，还未发芽便已经枯萎。 可不说话，不代表不在乎，能只身来到川蜀道上，便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证明了很多事实，要知道，这头山林熊得罪的人不下一箩筐，想要他去见阎王爷的人更是时刻注意着他的动向，想来没有几个人愿意放过这么个大好机会。或许暗地里，已经有人跟着来到了川蜀道上，密切注意着，找准砍死他的机会。活了这么多年的于得水自然也知道这样的威胁，可他依然来了，不仅是对自身的自信，退一万步说，他是川蜀道上大袍哥屈炘请过来的人，能出的了事？倘若那个他本来就看不顺眼的方家大少爷真的敢和陕西道上那个女人眉来眼去，暧昧不清，他会让其明白，更让世人看一看，那朵玫瑰或许仅仅是将人扎出血，可他这头山林是能吃人、且敢吃人的。 “或许结果说不一定会让你失望了，再者，查出来的结果也不一定便是如你们所说。”于得水喝了口已经微凉的茶水，轻声道。 “我们从来不说假话。”赵一嘲讽道。 “你的真话不代表在我这里同样是真话。” ······ 戏台后院，屈炘径直走向最里面的一个房间，路线熟悉之极，一路上屈炘与周围的人频频点头打招呼，笑脸不断，无论是花旦老旦还是小生，尽管脸上都有些许疲意，却都乐意对屈炘露出一个真诚的笑脸，原因无他，只因为这个清秀而瘦弱的男人是这些年真心对少爷好的为数不多几人之一，也是最能让少爷感到开心的人，他们这些算不得仆人的仆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们自己心里也清楚，或许自己没有多大的本事能够让那个清秀男人记住自己，也没有那个能力能帮助那个男人，既然点头打招呼不要钱，既然露出个笑脸算不上是陪笑，那便毫不吝啬。 而更深处的原因，算不得正儿八经的少爷的少爷，对这个叫屈炘的清秀男人的心思，这些演了一辈子、半辈子甚至是一年两年戏的老人、新人，就算是没见过猪跑，可总吃过猪rou，他们一清二楚，即便是没有说破，他们也不相信那个清秀男人会不知道。都说****无义戏子无情，这些新老戏子们从来都是笑上一句，从来不放在心上，倘若要他们拿命去为少爷填窟窿，或许会有很多人打退堂鼓，人之常情，毕竟这世上就没有不怕死的人，可倘若要他们为少爷出十分力，那他们便不会是只出八分力，而是做着十二分的能量。 屈炘推开房间门，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风华绝代的侧脸脸庞，接着便是穿着雪白柔软丝绸的柔弱身躯安安静静坐在镜前，身影于镜前细细梳弄乌黑青丝，准确说来是把一头乌黑假发从头上取下，取下假发的李青衣再次把齐耳短发梳往脑后，却还是有一撮调皮的垂了下来，柔柔弱弱飘荡在右眉之上，估摸着是察觉到了门口站着的人，李青衣停下手上的动作，刹那之间回眸，脂粉满脸的他盯着一脸笑意走进来的屈炘，轻声道：“炘哥。” 屈炘扯过一张椅子，反过来坐在上面，双手枕在靠椅上，脑袋搁在手臂上，看着坐在一步开外的李青衣，笑道：“青衣，待会儿咱们一起出去吃饭。” 李青衣轻蹙眉头，问道：“和外面你叫来的那个听戏的人？” 屈炘点了点头，“炘哥把他叫过来，总不能一顿饭也不请别人吃一顿，传出去，炘哥的脸不就被打的啪啪响了。” “那是你请过来的，和我又没有多少关系。”李青衣转过头，把梳子往桌上一丢，跨着脸坐在那里。 “咱哥两谁跟谁，还在意这些？！” 他话锋一转，“炘哥该没有骗你吧，于得水是真的会听戏的人。” 他轻轻点头，算是承认了这话。 李青衣透过镜子，看着里面那张清秀脸庞，没来由消了气，展颜道：“好吧，跟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