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历史小说 - 兴龙吟在线阅读 - 第六十八章 夜谈烧饼歌续

第六十八章 夜谈烧饼歌续

    张奇尝了尝傅郎中的酒,也只是寻常村酿,倒也醇厚,不过也就是一般水准。这年头的酒都是低度酒,喝了不上头,口感也还不错。

    两人寒喧着,说了一阵子闲话,酒也喝了三四杯,却还没进入正题。傅郎中是一个很老道的人,却也猜不透张奇的来意,因此一直都只是虚与委蛇。

    而张奇却是故意东拉西扯,因为他多少也知道一些心理学。在陌生人面前,无论是谁都有戒心,你要是一来就直入正题,往往得不到真话。还不说喝喝酒,打打屁,联络一下感情,说不定酒一喝到份上了,就啥话都敢往外掏了。

    很快,希木就抱着三壶酒、一只烧鸡跑了来。一路有人给他打着火把照亮呢,所以来得很快。

    希木的酒还来得真是时候,刚好救了急。因为傅郎中的村酿白酒已经喝完了,两人正干坐着呢。

    希木放下酒壶,烧鸡是切好的,就放到原先放豆子的盘里了。然后打开一壶酒,给两人斟上。

    这酒壶一开,登时一股奇香飘了出来,极是浓郁,仿佛在空气中就带着一股甜香。

    “啊,这是……这是什么?”傅郎中不由得全身一震,登时眼中精光闪现:“难道这真的是酒?”

    “这是我们西城商行,最近试酿的一种极品好酒,名为西城仙酿。傅先生,不妨尝一尝。”张奇微笑着说。

    傅郎中显然是酒中饕餮,眯着眼,端起杯,先是深深在鼻端闻了一闻,这才极是陶醉地张嘴抿了一口。咂了咂嘴,摇头晃脑,良久,这才赞叹道:“果然不愧称为仙酿,此酒只应天上有啊!得饮此佳酿,此生足矣!”

    “傅老先生若是喜爱这酒,我们西城新建一座酒厂,专门酿造这种西城仙酿,在下倒可以送给先生几坛。”张奇笑道。

    “啊,可是,这太贵重了,只怕老朽承受不起啊?”傅郎中惊喜之极,但又有些疑虑,毕竟无功不受禄,自己又凭什么接受这样贵重的礼物。

    “我看老先生对刘伯温的预言,颇有见地,在下很想见识见识,还望不吝赐教。”张奇却把话题一转,说起这档子事来。

    “好说,好说。”傅郎中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既然面前这少年人有所求,那么自己喝他几壶酒也不为过。于是在美酒的攻势下,打开了话匣子:

    “说起这刘伯温,最有名的,要算那烧饼歌。话说大明王朝刚建立不久,一天,太祖皇帝正在宫殿内吃烧饼时,恰好内侍禀报,大臣刘伯温觐见,于是他赶紧宣召。那刘伯温精通“象、数、理、占”等玄理,常能预测吉凶,乃是太祖皇帝驾前的宠臣。

    见到刘伯温,太祖将吃了一口的烧饼用碗盖住,然后问道:‘先生深明数理,可知碗中是何物件?’只见刘基闭眼掐指一算,回答道:‘半似日兮半似月,曾被金龙咬一缺,此食物也’。打开一看,果然是咬了一口的烧饼。

    太祖见状,对刘伯温更为叹服。又问起朱家天下的气数如何。刘伯温赶紧回答说:‘我皇万子万孙,何须问哉!’

    太祖说:‘虽然自古兴亡原有定,况天下非一人之天下,惟有德者能享之,言之何妨,试略言之’。但因事关重大,刘伯温只得跪下奏道:‘泄漏天机,臣罪非轻,陛下恕臣万死,才敢冒奏’。于是,太祖便赐给他免死金牌,令他大胆直言。

    就这样,君臣二人一问一答,刘伯温后来将这些预言编成歌谣,后世便称其为《烧饼歌》。

    对于太祖身后之事,刘伯温曾说道:‘我朝大明一统江山,移南偏北阙,虽然太子是嫡裔,文星高拱防乃孙。’所谓的‘移南偏北阙’,便是预言王朝的国都将会迁移到北方。而所谓的‘虽然太子是嫡裔,文星高拱防乃孙’,意思是说:太子标虽然是嫡出,可是文星却要继承皇位,而且需要注意的是你的孙子。其中的‘文星’,实指后来的建文帝,果然在二十年后,太子病逝,随后太祖便立太孙朱允炆为皇储。

    烧饼歌中还有‘除非燕子飞入京,一院江山永乐平’,却是说建文帝登基之后,其叔燕王兴兵攻打南京,建文帝弃国而走,不如所终,而燕王当上皇帝后,将改国号为永乐。

    后面还有一句‘秃顶人来文墨苑,英雄一半尽还乡’所指,却是燕王身边一个神秘莫测的人物,名唤姚广孝,法号着身上穿衍,虽是僧人,却精通阴阳术数之学,乃是燕王的谋士。

    燕王即位之后,道衍和尚并未接受赏赐,仍然做他的和尚。后来,他又受命监修太祖实录,参与编纂《永乐大典》。至此,‘秃顶人来文墨苑’就完全应在他身上了。

    此后,刘伯温的烧饼歌中,又预言了‘土木之变’。就连后来魏忠贤的阉党之乱,歌词里也说到过:‘天下饥寒有怪异,栋梁龙德乘婴孩。禁宫阔大任横走。长人金龙太平时。各练金龙精壮旺,相传昆玉继朝堂,任用阉人保社稷、八干女鬼闹朝纲’,无一不曾应验。

    而最后几句‘万子万孙层叠层祖宗山贝衣行。公侯不复朝金劂,十八儿孙兑上行。’却是应到了当下的李闯王身上。

    总而言之,刘伯温的这些预言,极是灵验。依此观之,大明气数已尽。只是群雄逐鹿天下,尚不知鹿死谁手而已。”

    傅郎中一面说着,一面喝酒。张奇连一杯酒都没喝完,这个老头却差不多快喝掉两壶仙酿了。

    趁着酒劲,傅老头越说越是大胆,根本就忘了面前的这个少年,半个时辰以前,还只是一个陌生的路人呢。

    “先生博古通今,堪称大贤。不知是否能到我西城,张奇愿待以师礼,早晚听闻先生教诲?”张奇现在就觉得,现在身边的武将是不少了,就是缺个能出谋划策的文士。但那些愚腐文人,张奇也不感兴趣,他需要的就是如傅郎中这种不拘泥书本、又能博古通今的人。

    “这个……老杇一来年迈,二者,老朽只是个乡村郎中,平日种些薄田,同时还给人看病为生而已,又哪里算是什么大贤?”傅郎中一听,却是笑着摇头,“何况,前几天我那儿子从西安送过信来,说是要开一个药铺,缺个坐堂郎中,让我去西安帮把手,以后也就在西安府中一家团聚,原也不想再到别的地方去了。”

    “去西安府,那好啊,我们也正要去西安府呢!傅郎中既然要去西安,何不跟咱们同行,也算搭个伴呢?”张奇一听,不禁喜道。

    虽然招揽傅郎中被拒绝,不过他也并不灰心,现在听说傅郎中要去西安,那当真好极了。就算傅郎中现在不答应做自己的谋士,但有些事本来就急不来的,只要到了西安,时常前去请教,总有一天,说不定这个傅郎中就会改变主意。

    “这倒是敢情好,老杇接了书信,正在为此事发愁呢。能与小哥的商队同行,老杇实是求之不得!”傅郎中听了,倒是很爽快就点了头。

    “那好,明天我们便来接老先生,然后一起上路。”张奇说着,便起身告辞,却故意把剩下的一壶酒留了下来。

    果然就见傅郎中不时朝着这壶酒直瞄,一付坐立不安的样子。等着张奇几人走远,便将酒壶拿起,左看右看,爱不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