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道友(三)
武陵子在这些年的游荡中,也曾遇到过不少“同类”,但大部分只是没有神智,浑浑噩噩,只知道四下游荡的低等行尸。偶尔遇到些稍微开了点灵智,算是比较“聪明”的高等级僵尸,比如白毛僵,黑僵之类,但也只是和野兽一样,拥有捕猎或逃跑的意识而已。 然而它们一旦开启了灵智之后,其注意力就基本上全都放在如何捕食人类,获取更多的血**血上面。对于武陵子奉劝它们不要捕杀人类的举动,往往都是直接用暴力予以回应。 武陵子的“智慧”仅仅体现在嘴皮子上,在打架方面却是绝对废柴,碰到这种情况只能抱头硬挨。僵尸力大残暴,发起狂来将其撕扯的身首分离也是寻常事,不过对于武陵子来说,这却算不得什么致命伤,事后慢慢再拼凑起来,设法逃走就是。黄昶所看到它那奇葩的抱头蹲防姿势便是这样养成的习惯。 偶尔也会遇到一些对它比较友善,或者说把它当作小弟甚至宠物来“饲养”的同类,有一次甚至抓了一个昏迷的活人送到它面前要它“享用”,不过武陵子拒绝了这番好意,于是又是一顿暴打,然后便被当作没用的垃圾赶走了。 就这样,武陵子长年累月的游荡于各地坟山墓园之间,寻找同类伙伴,它的要求也不高,就想找个容身之地,能有些伙伴互相交流就行。为此哪怕挨打都不在乎,那些动手揍它的尸妖,只要不是明确表示赶它走的,它也往往死皮赖脸坚持留下。 然而那些杀人的僵尸迟早都会招引来对头,结果多半还是被灭掉,于是它在哪儿都待不长。 有一回它甚至游荡到了某处古战场,投靠到了某位尸妖山主麾下,那位山主大王乃是前朝大将遗骸,死后一灵不昧,化尸为妖,非但本身修炼到了妖将级别,还招揽了许多在这古战场附近成妖的僵尸小弟,开山立柜,独霸一方,好不威风。 这也是武陵子见过的思维最清晰,头脑最灵活的同类,只可惜人家实力比它强太多了,满脑子想的也都是如何进一步提升实力,扩展势力,对于人类的态度亦是将其视为食物和力量来源,对于武陵子的劝说自然是不屑一顾——其实这才是一个“正常”野生尸妖该走的路,在人家眼里,武陵子这种不求上进的家伙才是怪咖。 不过看在武陵子头脑比较灵活,比一般小妖聪明太多的份上,那妖将对它还算不错,将其当作弄臣或者宠臣看待。哪怕它毫无战力,也允许它在这个团伙中长待下去。至于平时被其它小妖戏耍一番什么……那根本就不算个事儿。 ——对于武陵子来说,就是脑袋被揪下来当球踢,事后捡起来再安上去就行。实在坏到没法子用了?那再另外找一颗脑袋替换,一点不影响他的实力,反正本来也没什么实力可言。 这样的“美好生活”持续了几十年……也许是上百年?它也记不清了,直到有一次这位尸将山主的队伍和附近另一群妖怪团体发生大战,尸将一方战败,连老窝都被端了。队伍中有能耐有本事的不是战死就是投降,而武陵子这样的废柴却居然一直生存了下来。 只不过新老大要求高,队伍里容不下废物,于是武陵子又开始了它的流浪生涯,转啊转的,又走过许多地方,不知何时来到了褒南城的坟场,便在这里安下身来。 武陵子的流浪生活是比较被动的,一个地方只要还能待得下去,它就不会主动离开,直到当地开始有僵尸出没的传言,有可能招来猎魔人,修仙者等危险因素了,它才不得不逃离。它能听懂人言,平时装死尸躺在破棺材里也没人会注意,探听消息倒挺方便。 黄昶问它在这里待多久了,武陵子却说不上来——时间对它没有意义。只记得这边平时很寂静,但每到一定时候就有许多人来上坟烧纸——清明祭祖,中元鬼节等年节,而这样的热闹已经有过十来次。 黄昶大略估算了一下,估计它在这里已经待了有四到五个年头,四五年中没被人发现,也没遇到过其它同类,说明这里还真是比较“安静”的。那自己在这里安置尸仆傀儡,短时间也应该不会有暴露的危险——只要眼前这家伙不惹来麻烦就行。 双方彼此交流,那武陵子倒也不是一味光介绍自己,期间也向黄昶询问了一些问题,不过后者仗着不会说话,在地上划字毕竟麻烦的优势,也只是回答了最简单的几个。比如自己的名字——依然用了姚秀的名号,至于来历么则是新近成妖,在此修炼。再有更多的问题就懒得回答了,反正他力量远超对方,在这种交流自然处于强势地位,不想回答的问题,完全不用搭理。
等到该谈的谈完,那家伙没了下巴颏儿也说不出什么了,黄昶看了看这个唠唠叨叨的家伙,心中暗自琢磨了一下,既然对方没杀过人,那他也没必要干掉对方了。能够以那么弱的身手,却在凡间俗世中游荡了那么多年,虽然一直没提升实力,却也没被干掉,倒也算是一种本事。 黄昶估计它隐匿踪迹的能力一定很强,应该不至于拖累到自己,于是便用大剑在地上划字,吓唬了它几句,告诫它如果不想就此离开的话,平时也不要来打扰自己。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两不相干。 那武陵子大约是早就适应了这种被鄙视,被嫌弃的态度,一点都不惊讶的样子,当然更谈不上生气——以前遇到比这更恶劣的对待多了,如今这位“道友”好歹还肯心平气和的跟它交流,已经很不错啦。 它当即表示这样最好,咱们以后就在这儿做好邻居吧! 看着对方高高兴兴离去的背影,黄昶总感觉心里有点怪怪的,倒不是说担心那武陵子能拿自己如何,而是隐约对它抱有一丝同情。 ——自己可是走到哪儿都难免要惹出些麻烦的命格啊,而这武陵子能活到现在,最大的依仗就是它从不惹麻烦,碰到事情能躲则躲。 然而现在,它却主动凑过来……真不知道对它是福是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