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狼子野心
189年4月 帝都洛阳一片萧条,百姓闭户,商业休市。 长乐宫前殿文武百官身穿素服,齐声跪拜:“吾皇万岁,万万岁。” 汉孝灵帝殡天,年仅十七岁的皇子辩即皇帝位,尊何皇后曰皇太后,太后临朝。大赦天下,改元光熹。 “众爱卿平身,孤,哦,朕尚年幼,不懂国事,爱卿们若有事启奏,可将奏章呈递太后,由太后定夺,大将军和太傅从旁辅政,朕,退朝吧。” 百官垂首,闭目一副痛惜之色,那高坐皇位头戴冕冠,身穿龙袍的皇帝,不但没有半分魄力,更是在此时嬉皮笑脸,对朝议这种国家大事丝毫不放在心上,估计心思早已飞到**去享乐了。 皇帝毫无风度地匆忙离去之后,百官站在原地没动。 文武之首的大将军何进和太傅袁隗二人转身对视。 何进面带微笑伸手示意道:“太傅大人,您请。” “还是大将军您先请。”袁隗垂下脑袋一副谦卑的模样,他可比大将军何进要年长至少十年。 默然垂首的百官面无表情,心中却比谁都明白如今的朝廷是谁一手遮天。 在灵帝殡天后,何进,袁隗,张让,以及何后有一次密议,这次密议的结果是大将军何进与太傅袁隗参录尚书事,代表大将军与太傅已经可以直接决断朝中政事,这,便是真正的实权。 大将军何进肯让太傅袁隗与他同参录尚书事,代价便是士族支持大将军,十常侍瞬间势孤力薄,最终只能妥协,蹇硕作为灵帝托孤之人兼皇子协拥立死忠,被剥军权交出西园军上军校尉一职后,又被打入天牢,当夜,惨死狱中。 虽在皇子辩登基初时,朝中一派宁静祥和之色,但底下暗流涌动,杀机四伏。 大将军何进权势滔天却还得寸进尺,妄图掌控皇宫内外,于是便数次发难意欲将十常侍连根拔起。 何太后临朝摄政,深知一旦十常侍被铲除,何进下一步便是架空太后,将皇帝束之高阁,再然后,谁也不敢说那时何进还会做出什么。 于是何太后阻挠何进除掉十常侍的计划,形势诡谲的朝中大权争斗再一次拉开了帷幕。 距离皇子辩登基已过三个多月,大将军何进在一次朝议结束后面色阴沉地回到自己府上,差人将袁绍与曹cao召入府中密室。 “啊,愚昧蠢妇,懂什么国家大事!” 啪啦 魁梧雄毅的何进将手中茶杯捏碎,目光冷如冰山。 这一幕恰好被正走进房中的曹cao与袁绍看见,何进恍若无事地拍拍手,将茶杯碎末擦干净后,伸手示意二人入座。 将连日来打算铲除阉党却被何太后阻挠的不快诉说给二人之后,何进闭上眼睛,问:“为今之计,你二人有何妙策?” 神色平静的袁绍端起茶水不温不火地品尝着,眼神微抬,瞥了眼身边的曹cao。 只见曹cao挺起胸膛对何进拱手道:“大将军,宫中阉党贼首不过区区数人,大将军只需遣一员大将率领千人入宫便可将阉党一网打尽。” 这个方法听起来是很简单,可是何进却还是闭着双眼,眉头轻蹙。 袁绍放下茶杯,俊郎的面容带着几分淡淡的笑意,轻声道:“孟德此计不妥,若大将军派将领率军入宫,天下人会如何看?这是谋反!这是逼宫!斩除阉党之后,大将军将成众矢之的,恐自身难保。” 袁绍的话让何进情不自禁地点点头,他如今权倾朝野,必须顾及名望,稍有不慎成了天下公敌,将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本初又有何看法?”何进淡淡地问道。 袁绍将笑意收敛,眼神平淡,沉声道:“末将以为,大将军可召并州牧丁原前来,借丁原之手一举铲除十常侍。” 此言一出,何进还在深思,曹cao却惊得满目错愕,脱口而出:“袁绍!丁原在并州有八万大军!如今更是在河内屯兵五万!他若举兵十三万前来皇城,即便斩除阉党,丁原若是不听号令,控制帝都,西园军可挡不住丁原和他麾下的吕布啊!” 这一点,何进也有所顾虑,他叹道:“的确如此,丁原虽是我亲信,但他大军长驱直入洛阳,若不服号令,恐生祸端。” 袁绍闻言,面色凝重地朝何进一拱手,丝毫不理会一旁曹cao着急上火的表情。 “大将军,丁原若来洛阳斩除十常侍,必成朝中士族以及太后眼中钉刺,那时他肯定心生不满,成为祸患,不过,大将军可再请西凉董卓前来钳制丁原,两人互为掣肘,大将军可坐收渔人之利,待阉党覆灭之后,此二人若不听号令,可从中挑拨,令二人互相厮杀,大将军手中西园军可在尘埃落定时控制局面。如此,大将军不但除掉了阉党,还有平乱之功,天下人,还有谁不服大将军?” 猛然睁开双眼,何进神色兴奋,显然意动,露出得意笑容。 见到何进这个表情,曹cao的心如坠冰窖,陈词恳切地劝道:“大将军!丁原是狼,董卓是虎,先引狼入室,后驱虎吞狼,二人倘若分不出高下,夹在中间的大将军又该如何?二人联手,帝都沦陷。二人厮杀,若不能两败俱伤,大将军的西园军又怎能坐收渔利?大将军,听cao一言,阉宦之祸古今皆有,只要天子贤明,瞬间便可斩除阉党。可董卓丁原都是手握重兵的地方军阀,他们若有不臣之心,祸乱十倍百倍于阉宦啊!” 何进此时已下定决心召丁原和董卓前来洛阳,不是他听不进曹cao的话,而是他认为曹cao是领兵打仗的人才,可朝中争权夺利,还是四世三公出身的袁绍更有眼光,况且何进心中也在嘀咕:天子贤明?天子贤明的话,首当其冲便会削我大权。 “我意已决,立即发密令召并州丁原和西凉董卓率军前来洛阳。” 听到何进的话,曹cao瞠目结舌,一拳击碎了面前案几,怒声道:“大将军!你这是祸乱天下啊!” “曹阿瞒,你放肆!给我滚出去!”何进怒目而视,桌上茶水溅了他一身,说完之后便低头开始擦衣服。 旁边的袁绍始终无动于衷,垂首漠视。 曹cao起身离席,失魂落魄地走出大将军府,盛夏时节,他却遍体冰凉。 何进,无谋屠夫!袁绍,鼠目寸光!
返回自己府上的曹cao,不断喃喃自语着这句话。 在大将军府中一直待到深夜才出来的袁绍迈着轻快的步子朝太傅袁隗府上走去。 月色如洗,袁绍发觉今日的月光朦胧之中格外令人惬意,于是停下脚步抬头仰望天幕中的孤月。 自言自语道:“董仲颖,丁建阳,你们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走向太傅府的路上,袁绍脑海中预见着未来的一幕幕。 金戈铁马,血漫宫墙,汉室崩颓,天下枭雄趁势而起…… 就在大将军发密令召董卓与丁原入洛阳后半个月,眼看丁原和董卓翌日便将抵达皇城脚下,却没想到大将军何进因谋反而被十常侍在皇宫就地格杀的消息传遍洛阳。 何进!执掌天下兵马的大将军! 三军震动! 闻听消息之后,袁绍立即率西园军,袁术率虎贲军,以袁家青年一代为首的两人率军直入皇宫,见到男子未留胡须者,就地格杀! 皇宫杀声震天,四散逃命之人随处可见,袁绍与袁术率军出宫捕杀,不愿放过任何一个露网之鱼,也因此错杀不少少年百姓,于是洛阳街头若不是宦官却还未留胡子的男子见到军士前来便直接解开腰带,脱下裤子以求验明正身。 帝都大乱,为求自保的宦官们挟持天子与陈留王刘协逃出洛阳。 洛阳城西面的大道上,北邙山极目可见,郁郁葱葱之色令人心胸舒畅,不过来了一群浩浩荡荡的人,却无暇观赏美景,只在仓皇奔逃,其中甚至还能听到稀里哗啦的痛哭声。 “陛下,陛下,别哭啦。” 宦官们很无奈,十七岁的皇帝一路放声大哭,吵着要母后,令人难以置信之余,也是束手无策。 刚当了四个月皇帝的刘辩实在是跑不动了,于是就赖着不走了,摆出皇帝威严,一边哭,一边指着宦官骂:“你们这些混账东西,杀谁不好杀朕的舅舅?朕的舅舅手下那么多兵,现在要杀你们,你们就让他们杀好了,把朕带出来受苦,朕不走了,要走你们走,朕要回宫找太后,呜呜……母后……” 在一旁一直神情漠然的刘协仰天长叹:为什么他是长,我是幼?为什么他的娘是皇后?为什么他的舅舅是大将军?孤,不服啊。汉室列祖列宗,你们何时才会显灵保佑大汉啊。 忽然,远方尘土飞扬,马蹄声渐渐高涨,一队骑兵奔腾而来。 宦官们吓得瑟瑟发抖,只有陈留王刘协肃容静待。 呼 骑兵勒马止步,卷起一阵尘埃扑向了刘协众人,身旁那个一边哭一边骂的刘辩吃了一嗓子灰,咳嗽几声后继续哭,继续骂。 来人为首者魁梧彪悍,神情毅然,俯视着刘协一干人等,他立刻下马在头戴冕冠的刘辩身前跪地抱拳道:“拜见陛下,末将董卓奉命前来。” 刘协瞳孔微缩,看着面前的雄武将领,顿时心中死灰复燃。 奉孝,你的三策,前两策已成,最后一策,董卓也已经出现,孤,能登上帝位中兴大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