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重瞳幻术
苏玉奇之,轻轻地向前走去。 “咿咿咿——呀呀呀——” 突然苏玉听到一阵如泣如诉幽语,那声音像老鼠磨牙,又像少女怀春,最像绝情断欲之人临终时奋发与决绝。 那声音一闪而逝,苏玉正自奇怪就见前面有一座白色茶山,茶山上正绽放着白色茶花,一个个穿着鲜丽色彩衣裙美女正在采茶,远远看去,但见倩影依依,令人赏心悦目。 苏玉心中暗生亲近之意,身子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向着一个采茶女轻轻一揖,道,“这位jiejie——” “啊——” 那采茶女突然惊叫起来,身子像一个小雀般跳腾而出,“咯咯咯——”地笑起来,口中说着,“姐妹们快来看啊,这个人叫我‘jiejie’——” 那采茶女一窝峰般聚拢来,叽叽喳喳地笑着闹着,如同看一样罕物般盯视着苏玉。 “看他那副呆样,像个呆葫芦——” 一个采茶女道。 “看他英俊潇洒,端得是个美男子——” 另一个采茶女道。 “三姐你看到一个人就说人家好看,莫非看上人家不成——” 第三个采茶女道。 “你这个疯丫头,看我不撕烂你嘴——” 那三姐不依不饶起来,作势要撕身边一个采茶女嘴。 …… “诸位meimei——” 苏玉见她们打闹个没完,又轻轻道。 “咯咯咯,meimei——meimei——他叫我们meimei——” 一个最小采茶女道。 “小妹不可无理——” 那最年长采茶女轻声斥道,又对着苏玉福了一福,“但不知公子从何来,尊姓大名?” “在下苏玉,来自大昆仑山——” 苏玉敛容正色道。 “哦——原来是昆仑仙境下来之人,想必是有些神通了?” 那采茶女道。 “师父师兄他们确乎了不起,我却只习得一些粗浅工夫,并无什么神通。” 苏玉谦虚地道。 “哦——不知苏公子所来何事?” 那采茶女又问道。 “鞍马劳顿,身心俱疲,想讨些水喝,若有薪草茅屋,住上一夜半宿,以安其身。” 苏玉道。 “哦,谁还背着房子走路不成,我们族人聚居之处就在左近,苏公子如不嫌白贫就随我们前去落脚如何?” 采茶女道。 “如是甚好?” 一群采茶女就簇拥着苏玉向着山下走去。 “咚——铃铃铃——咚——铃铃铃——” 突然不远处传来清越乐器敲响声音,那声音十分奇怪,像锣像铃又像钹。 所有采茶女一听此声音,突然就抛开了苏玉向着那声音飘来方向奔去,苏玉不明就里也被裹挟着向前奔去。 刚奔到一丛绿竹丛中,那些采茶女却一个个匍匐向前,惟恐发出一点声音,终于停下了身子,从竹影中探出两只妙目,心情激动地看着,远远看去,但见竹影婆娑,却看不到竹中玉人藏身。 苏玉也学着趴在地上。 “咚——铃铃铃——” 那声音由远而近,就慢慢地传了过来,苏玉顺着声音看时,但见一群倩女幽魂般少女如同一片白云般飘了过来,所有人手中都拿着一个响器,如同一个护花铃铛,又如一个嫁娶锣鼓,就系在右手腕上,随着清风起舞,身随铃动,惊艳异常。 苏玉数了数,一共有十六个女子,皆是穿着一件轻纱,曼妙地将身材显露出来,美丽异常。而十六个女子左臂上皆挂着一个红头绳,红头绳顶端系在一根翠绿芦苇上,十六根芦苇编织成一个绿意盎然绿毯,绿毯上又有一顶红轿子,红色轿帘轻轻地垂下来,一阵风吹过,就俏皮地撩起轿帘,轿里就坐着一个少女,却是浓妆艳抹,外面身着红妆,红妆下却是白纱裹身,头上蒙着一个红盖头,将小巧而美艳绝伦玉脸遮罩起来。 这好像是一个婚娶队伍,而轿中坐着恰是新娘,而十六个抬轿少女恰是伴娘,新娘和伴娘皆是一样娇娆美丽,如梦如幻,令人绮思不已。令人奇怪是,却没有迎亲新郎。 “咚——铃铃铃——” 随着护花铃响动,那送亲队伍又慢慢地向前走去,就像一朵盛开玫瑰花在空气中慢慢地向前飘过。 那所有采茶女都瞪大了眼睛,呼吸急促,好像十分激动向往,恨不得自己就是那出嫁新娘。 苏玉感觉奇怪,身子不由自主地随着那轿子向前移去,而那采茶女如同泥胎一脸艳羡地看着苏玉,身子并不移动半步。 “呜呜呜——” 那送亲队伍刚过一道山岗,就听闻从轿中传出一阵悲切哭泣声,好像新娘子不是在走向幸福甜蜜婚姻殿堂,而是走向火坑魔窟,走向青春坟场。 苏玉心下十分奇怪,听闻凡间女子出嫁时有哭泣习俗,以表现对娘家不舍和对少女时代少女情怀终结遗憾,可是内心却是喜悦,纵然哭泣也不过是装装样子罢了,哪有如此这般感天动地悲恸,哭得石头都要碎裂了。 苏玉正自奇怪,突然看到那轿顶上竟飘过一条白色光影,苏玉定睛看时,赫然是一块白布。喜庆欢畅婚嫁之旅,如何会有悲切欲绝丧事上才有白布呢? 苏玉越看越觉得此事透着诡异,脚步不停,紧跟不舍。 突然白风顿起,沙土遮天蔽日而来,直欲将那轿子掀翻,可是十六个抬轿人却稳如磐石,任它石动山摇,那轿子却如一只风雨中怒放铿锵玫瑰,在风沙中穿行。 在风沙中突然出现一个个白色木桩,那木桩好像本来就长成那里,又好像突然从地下冒出来,又好像有人埋伏在此,突然发难,直欲将新娘子劫去。 轿中新娘子哭声更加悲切,却在哭声中有了一丝庆幸与欣喜,似乎知道有人劫美夺芳,心中宁可被劫去也不去赴那魔窟般洞房约会。 “呜——” 随着一阵白毛风,那木桩就化作十六个铜柱,金风闪闪,阻挡在十六个送亲伴娘身前。 “哪里来毛贼,敢打我家小姐主意?” 其中一个伴娘大叫一声,但见右手一挥,手上护花铃就荡出一股精气化作白云刀向着那铜柱直砍过去。 “噗——” 但闻一声脆响,那铜柱应声而断,就化作十六股疾风,从左到右,从上到下,从前到后,纵横往复,刮得昏天黑地,直欲把轿子掀翻。 十六个伴娘,玉口一张,就从檀口中吐出一道银丝,银光闪闪就汇聚成一把光刃刃向着十六个风眼直刺过去。 “呼——” 那风犹如失魂一般,横冲直撞,好像一个猛兽,向着那玉轿直咬噬过来。 “呜呜呜——” 轿中人发出一阵伤心欲绝呜咽。 那轿也随着呜咽声急速地颠簸起来,就像汪洋中一只船,又像万绿丛中一点红,最像浩潮沙海中一粒草籽,无穷杀气和怨气随时都可能淹没斩杀了孱弱它。 那轿一时侧翻,一时后仰,一时三百六十度转弯,一时整个底朝天,颠簸得就像云帆在倾天波滔中出没在倾覆边缘。 轿中人在这动人心魂颠轿中,似乎骨头都要酥碎了,却一声不坑,似乎已经哭干了眼泪,似乎已经任了命。 那疾风突然停了,就又化作十六个白柱,却一字排开,拦阻在轿前。 十六个送亲伴娘就抬着轿向一边绕去,绕过一根白柱,接着前面又有一根白柱,十六个伴娘抬着轿飞起来,伴娘身上白纱飘出,现出红妆,依稀现出红妆下倩影和香甜思念。 可是任十六个伴娘如何努力向前,轿前面始终有一根白柱,似乎是绕不过去坎。 十六个伴娘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个幽怨地看了一眼轿中新娘,口中含悲,“小姐,绮可只能送您到此了,祝小姐一路上顺风,与未来姑爷举案齐眉——” 说着,那个伴娘竟轻轻把护花铃交于另一个伴娘手中,只轻轻一旋身,那伴娘昂首挺胸走向一个白柱,那白柱突然洞开一道门,就如虎口一般,伴娘自从虎口,那门又轻轻关上。 所有伴娘和新娘心中浮过一丝同命相怜悲怆之情,却无能为力。 那十六个白柱突然冒出一股白烟,白烟消散时,那白柱也慢慢地沉于地下,闪出一条道路。 十五个伴娘又重新上路,那轿中新娘哭声又慢慢地响起。 “呜——” 突然十五个伴娘也一起随着新娘哭起来,整个送亲路顿时哭声一片。 “小姐,莫再哭了,你哭花了妆就不漂亮,姑爷就会不爱你了——绮可jiejie死得其所,——” 一个伴娘轻轻劝道。 新娘哭声果然减弱了不小。 伴娘都不哭了,心中却都压了一块石头。 苏玉跟在后面,也莫名地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 那轿拐过一片翠柏林,突然就加快了脚步,一路之上也变成了下坡路,但见轿走如风,风驰电掣,又令人捉摸不定。 轿曲曲弯弯,七拐八拐,有时又拐回原路,好像在走一个迷魂阵,若不是苏玉脚程快,紧紧相随,早就追丢了。 突然轿子停了,苏玉念起隐气咒就躲在树丛后悄悄地看着。 但见这里是一个空旷所在,四周皆是山崖,四四方方,就像一个逼仄棺材,只有来时一个窄小路口却掩映在重重草木间,举目皆是一棵棵白桦树,一望无际白桦林就像一个个白嫩手臂,而一个个白手臂上却系着一个个白幡。 阴风阵阵,白幡飘动,猎猎作响,顿生恐惧迷离之感,似乎来至阴间。 而猛一抬头,却有一根硕大石柱矗立在白桦林中间,上面歪歪扭扭涂鸦般书着四个大字,却是令人惊魂连连“三生冥府”。 这里明明是阳间,奈何唤作“冥府”,而这里空旷露天,也全然不是一座府第样子? 苏玉想着,突然见十五个伴娘把玉轿轻轻放下,就对着那石柱转起圈起来,一面手中摇晃着护花铃,口中念念有词,却听不闻在说些什么。 “咚——铃铃铃——” 所有伴娘把护花铃一起扔向天空,又落于手中,就跳起了护花舞蹈,但见铃声丁当,花影闪烁,那护花铃就像一个个红绣球被伴娘玩于股掌之间。突然所有伴娘就把护花铃一起吞下,但见从玉体上弥散出一股香甜烟云,越发得娇艳异常,美轮美奂,令人失魂不已。 那十五个伴娘却突然手拉手形成一个圈子,好像在举行一个奇异仪式,圈子散开又合拢,那圈子就汇聚成一个玉点,十五个伴娘也如叠罗汉一般一人趴伏在地上,第二人骑坐在此人身上,第三人骑坐在第二人身上,第四人又骑在第三人身上……第十五人就又仰躺在十四人身上,远远看去就像一座山。 但见玉山顶上那第十五个人却突然吐出一个护花铃,接着又吐出第二个……一直吐出十五个护花铃,那护花铃在玉山上形成一个硕大圆圈,一道圣洁光芒就从圆圈中弥散出来,直撒在玉山上,接着第十五个伴娘就轻启檀口,喊出失魂呼唤,“魂兮——来兮——” 其余十四个伴娘也跟着呼唤道,“魂兮——来兮——” “我有一魂在云台——天上仙女共护佑——我有一魂在青山若虚洞——天上仙兵共护佑——我有一魂在浮梦楼台——天上霓裳仙娥共护佑——我有一魂在乌月天邦——天上乌女雅圣共护佑——” 十五个伴娘竟唱起《招魂曲》,“魂兮——来兮——与魂共舞——与天齐辉——与地齐寿——” 唱完了《招魂曲》,十五个伴娘就把手腕上白帕解下,新娘从轿中缓步而下,虽然蒙着红盖头,却已经看出哭红了眼,伴娘就用白帕轻轻撑起一个白纱帐,将新娘子围起,十六人竟瞬间发出呼吸声。 一连四十八天,每天早上伴娘唱《招魂曲》招魂,招魂后就簇拥着新娘睡下,不吃不喝也不动,好像也不知道累,四十八天来却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苏玉心中画魂,招魂舞曲直看了四十八遍,早看厌了,想走,却又想揭开这秘密,好奇心起,再也按捺不住,决定再等一天看个究竟。 却说到了第四十九天,伴娘唱过了《招魂曲》,又不甘心地朝小小隐蔽入口处看了看,终于长叹一口气,新娘子在玉轿中幽怨地看了看十五个姐妹,终于道,“你们不必太过难过,这都是我命——” 叠罗汉伴娘慢慢地散开,却走向石柱下一块巨石,一双双玉手依次触摸着,但见石壁光滑,香酥异常,竟泛出红光。 突然令人惊异事情出现了,但见一个伴娘轻轻走至巨石上,竟躺在冰凉石板上,好像要用身体温婉去暖开石板,过了好一会儿,那石板纹丝不动。于是第二个伴娘睡上去,第三个……第十五个,所有伴娘都睡在石板上,那石板却坚如金石,金心不动。 十五个伴娘看向新娘,一个伴娘伤心地道,“小姐,我们本欲替你,可是金石难开,我们也无能为力——” 那伴娘说着,所有伴娘都流下泪来。 只见新娘轻轻走至巨石上,回眸一笑,“谢谢姐妹们盛情,有这份心我就心领了,我说过这是我命——” 那新娘说着就轻轻撩开红盖头,却甜甜一笑,躺在巨石上。 “轰——” 突然一声巨响,那石板竟洞开一条缝,苏玉抬头看时,但见下面是一个槽xue,就像一个棺材,随着棺材盖移开,就见一个身着新郎妆男子,头戴红帽,身穿吉服,红唇玉脸,双手交叉放于胸前,双目紧闭,唇口微张,唇中透出夜明珠微凉玉泽好似口含珠宝,可是新郎全身浮过一丝白光,鼻上竟有一块尸斑,赫然已死多时! “啊——” 苏玉一惊,但见“轰隆——”一声巨响,那石板竟向下翻过去,那新娘眼看就要和那死人一般新郎完成冥婚典礼。 苏玉心下一阵心紧,怜悯之情顿生,竟一下奔出,大声道,“不可盖上棺材盖,她会憋闷死——” 苏玉话音未落,就一个箭步冲至棺材上,把石板猛地一揿,但闻“轰隆隆——”一声巨响,石板就被推在地上,探身到棺材中,把那新娘爱怜地抱在怀中。 “啊哈——” 突然十五个伴娘发出一阵欢心鼓舞呼喊。 “小姐,你有救了——” 那个新娘却紧紧地偎依在苏玉怀里,苏玉看向她眼睛,却看到一片海洋,海洋后面又有一重海洋,似乎新娘子长有重瞳。 重瞳闪烁,苏玉但觉陷在幻觉里,却听到新娘子发出失魂声音,“我们是丽影族人,你救了我,你是我新郎,我是你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