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许愿花灯
闻人楚楚“噗”的一声直接笑喷,看着师叔郁闷到无语的样子,明知不应该,她还是忍不住笑了。难得看见师叔的面部表情这么丰富。 兰倾旖磨了磨牙,皮笑rou不笑,“我这不是正在纠结,该怎么委婉询问大哥是否有看上眼的姑娘吗?” 这次直接喷出來的人轮到了赫连文庆,无辜地被殃及池鱼的大少爷愕然睁大眼,擦了擦嘴边和衣服上残余的酒液,觉得自己真是太倒霉了。“这好端端的怎么扯到我身上了?”他招谁惹谁了这是? 赫连无忧:“……” “着急嘛!”兰倾旖笑嘻嘻答,“你这个年纪,也该考虑亲事了。” 赫连文庆瞅她一眼,一句“该着急考虑亲事的人是你才对”到了喉咙边又咽了回去。 “急什么?还早得很!”说到亲事,他不由提醒最靠谱的赫连无忧,“什么时候有空?让若水把白瑞祺请到府上见个面?” 兰倾旖抢先开口,语气云淡风轻地道:“放心,等到春闱过后,我会安排的。如今他还在备考,这件事搬上台面说还不是时候,平白乱了他的心思,万一影响了春闱发挥,反而是我们的罪过。” “说的也是。现在对他來说,春闱最重要。十年寒窗,就看这一天了。”赫连文庆表示真心庆幸,还好自家人都不是只看重利益的迂腐之人,非要逼着自己考科举当官,不然自己也有的受。 “光说这些也沒意思。”兰倾旖考虑到闻人楚楚还在身边,当着这么个未成年女孩的面谈论婚嫁影响不好,他们说上两句也行了,“來日方长,这些事自然有爹娘关心。反正我们家也不是不讲理的,要是家里定下了,自己不喜欢,直说就是。” 兄妹俩齐齐翻了个白眼,心说亏得你好意思说出口,你为了反对婚约闹的动静还不够大?不过话说回來,他们也得感谢她那一闹,最起码有了这个前车之鉴,爹娘绝对不敢不经过他们的同意就给他们定亲了。 兄妹俩配合地转了话題。 说说笑笑看了烟花各自回房休息,闻人楚楚的房间早就里里外外打扫干净换了新被褥,松软的被褥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应该是刚晒过,不然不会有这种气息。 她裹着被子睡得香甜,一夜好梦。 同样的夜晚,有人睡得香甜有人压根沒睡。 赫连无忧和白瑞祺属于沒睡的,两人结伴出去逛街看灯。 兰倾旖也沒睡,躺在屋顶喝闷酒,睡不着。 同样,韦淮越也沒睡。 “独自喝酒可沒意思。”几乎是抢过她手中的酒坛,他在她身边坐下,淡淡道。 兰倾旖沒吭声,也沒打算抢回酒坛,双手枕在脑后看着天际寒星发呆。 “既然难受,为什么不争取?”韦淮越冷不丁开口。 “你说什么?”兰倾旖的眼神,瞬间就像冷却后的烛泪般冷硬,目光犀利如要剖开人心。 “朝玄这个名字,我知道。”韦淮越沉默良久,忽然道。 兰倾旖瞬间默然。 “他……也是喜欢你的吧!”许是今夜的月色太美,他的声音,在此刻听起來,竟有一种奇异的温柔。 “这世上相爱不能相守的人多了。何必在意?”她眉目疏冷,神情淡漠。 相对无言。 “真想不通你这烂脾气是怎么养成的!”韦淮越不满地咕哝,拉着她跳下屋顶,风声猎猎,吹得兰倾旖头发乱飞睁不开眼,她瞪大了眼,气急败坏,“你干什么?” “出去转两圈。” “……” 半个时辰后,两人站在了湖边,兰倾旖好死不死一抬头就在人群中发现了赫连无忧和白瑞祺的身影,她默了默,问:“我们要不要回避?” “为什么要回避?这片湖又不是他俩的私产。”韦淮越理所当然道。 兰倾旖环顾四周,热闹的湖面上烟火迷离,花灯闪烁摇曳,水波连绵起伏,水中的倒影微微荡漾,几乎让人迷乱了眼。江风如柔绵缠绕过了那冰冷的容颜,触感微冷。 湖面上漂浮着各种式样的花灯,对面岸边的女子们将手中的一盏盏花灯放入了湖水中,闭起眼睛,双手合十默念,虔诚地祈祷。 “很热闹。”兰倾旖忽然道。 湖面上那盏盏花灯晶莹剔透,承载着无限的希望,成百上千盏花灯萦绕在岸边,就像琉璃玉带般,飘飘扬扬,煞是美丽。 看着那承载着无数希望的花灯绽放在如此平静的水面上,她心底莫名的感觉到淡淡的安宁。 “羡慕?那为什么不自己点上一盏?”韦淮越声音低凉,似挑衅似期待。 兰倾旖不答,她并沒有他想象的孤寂,也沒有暗夜玫瑰的妖异,周身却弥漫着淡远静穆的气质。 “那么你呢?”良久,她问。 他的目光仍落在水面上,不曾回头,却清楚感受到他的眼神越发幽深了。 她也沒再说话,两人并肩而立,衣袂飘飘。 “我不信神灵。”许久,他淡然答:“祈祷如果管用,我不介意在神像前跪上千万遍。” 兰倾旖隐约笑了笑。 都是一样骄傲固执的人啊! “我也不信。但我有信仰。” “信仰?” “信仰不一定是神,也许是某个人,也许是某种想法愿望……能够支撑我们走下去的,都可以视为信仰。” “他是你的信仰吗?” “是!”虽然只是之一。 “……真是糟糕透顶。好像沒有什么,比这句话更能告诉我你爱他了。” “那你不要爱我了,你总会遇到那个适合你又爱你的好姑娘的。” “兰兰……” “嗯?” “你知道吗?你也是我的信仰。” 同样的元宵夜,比起河边的热闹,小巷深处又是另一番风景。 正如这世间有人失意,也有人得意,有人忧伤,也有人欢喜。 慕家有个传统。。元宵夜将铺子里的灯笼送一些给穷苦人家的孩子们。慕忘沿着记忆中的小路走得分外熟悉,手中的花灯所剩无几,就只有手中这一盏用來照明。 回家的路,走得很慢,伴着夜月星光,布衣青年手中的合欢灯,照亮了古道巷陌的寂寂清冷,天上的月晕了他满身,唇边的笑意温和浅浅让人看不清楚。他那么轻巧地转身,就像是遍寻不至的清辉夜色。 这是司徒画衣偶然一瞥窥见的景色,她还來不及凝眸细看,那抹身影就走远了。 会不会是画本戏文里说的提灯狐仙,有着倾国倾城的皮囊,只求和凡人春宵一夜?司徒画衣难得想想这些不着调的东西,忍不住一时笑出声來。 “小姐?”一旁掌灯的小丫鬟满脸诧异地看着自己小姐,这空无一人的,小姐傻笑些什么呢?是不是打仗打太久了有些魔怔了? 司徒画衣瞥了一眼身边的小丫鬟,忙正了正颜色,抬手示意道:“好了,你先回府上吧,要是我哥问起來,你就说我想一个人逛逛,让他别让人出來寻我便是。” 小丫鬟也是极聪明伶俐的,点了点头,提着手中的八角玲珑灯缓缓离去。 司徒画衣也是个爱闹腾的少女性子,只不过年纪轻就身负重担,加上军中法令肃然,不得不收敛了少女的天真,此番回了京,又是难得的元宵佳节,便打算去赫连小妖家讨一杯酒,她家的平湖雪,应该滋味正好。把酒迎风,倒是极惬意的。 就这样想想都觉得心情舒畅,昏黄的月色像潮汐浅浅打湿了眼底秋水一波,连这寻常巷陌都觉得走得分外有意思。 “姑娘,夜深了,还是提一盏灯吧。”突然响起的声音,温煦如暖阳,轻轻浅浅照亮了这方荒寂小巷。 合欢花灯发出莹白的光晕,花瓣栩栩如生,可见这是一盏制作精良的花灯。而提着花灯的这只手,指节修长,莹然如玉,不似女子的纤细,不似男子的粗壮,好似被雕刻出來的秀骨蕴生。 司徒画衣微微抬眼,星光月夜下男子眉眼如画,原來这世间真的有花容月貌,如花精神,如月容颜,这一刻,似乎有白梅灼灼徐徐在眼前盛放,却又冰消雪融般的丝丝暖阳沐浴周身。如若是凡人,真的有这般姿态吗? “你是,那个狐仙。” 几乎是下意识地喃喃说出一句感叹,司徒画衣静静看着对方的瞳色。 是墨夜寂寂的浩远无垠。 “狐仙?”慕忘微微蹙眉,随后又缓缓一笑,“姑娘你误会了,我叫慕忘。思慕的慕,遗忘的忘。” 一盏花灯被塞在司徒画衣的手中,有男子温热的体温。 原來,不是狐仙啊。司徒画衣先是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可是心底又有着淡淡的怅然。 “这花灯……” “送给姑娘了。” 送给我了?这些年收到的贺礼多不胜数,金银玉石就不必说了,雕栏画栋,稀世珍宝也有不少,就是沒有送灯笼的。 送灯笼,司徒画衣灵光一现,忙高声喊道:“喂!你到底知不知道元宵夜送花灯是什么意思?” 可是这黑漆漆的夜,只有她一个人的回音,刚才的对话也像是一场幻梦,只有手中的合欢灯微微摇曳。 难不成,他真的是狐仙? 司徒画衣提起合欢灯细细打量一番,合欢灯的灯芯微微燃烧着一缕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