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洗豹逢突刺
两袋又兜了十一个人入手，陈绍庭撒腿就跑。林谦、林严民怒气勃发，呼喝连连，在后面狂追。眼看着堪堪追上，这小贼却又是身形一晃，发动了藏窍中的一道神行符，到了一处五六十丈高的山顶上，回头哈哈一笑，随即向另一侧山坡狂奔而下。 可怜这两个世俗的老牌金丹，既不能飞又不能遁，只能老老实实纵跃而上，速度也不知减慢了多少。等上了山顶，只见下面烟尘滚滚，陈绍庭这小贼也不知已经跑了多远…… 两人站在山顶，看着陈绍庭因为神行符计算不周而在岩石上留下的两个脚印，面面相觑。 “贤侄，你还追不追啊？” 林谦看着有些发傻的林严民，冷笑了一声，随即也向山下追去。林严民知道自己将这位伯父得罪得有些狠了，咬了咬牙，也跟了上去。 陈绍庭专门花了一天团团绕圈，对附近的地形虽谈不上了若指掌，但多少也有了个概念。往南疾奔三四里，便又是一列连绵的山系，身形闪烁之后，又跃上了山顶…… 若是论到在平缓之地奔跑的极速，陈绍庭只能到达八十余码，而林谦这等多年的金丹人仙，则能到达近一百三十码，即便是林严民，其速度也要略微超出这小贼。至于后力悠长，双方更是不能相比。 所以，若是在平地追逃，陈绍庭即便一分钟不到就能用上一次神行符，也脱不开林谦的追踪。但面对这等崎岖陡峭的山地，这小贼的速度却能翻上一倍不止，反而到了林谦之上。再加上在特殊地域神行符的使用，更是将这老头甩到了哪里去都不知。 霜降山脉的走势，重重叠叠，全都是从东北往西南，陈绍庭向南而行，面对的可谓是过了一山又一山。如此翻山越岭，狂奔了二十余里，林谦便再也感知不到陈绍庭的踪迹，只能在一片黄昏的阴暗中，寻找地上的痕迹追踪。至于后面那十个后辈则扔得更远，直到半夜亥时许，才慢慢赶上。 霜降山脉，为香洲、始洲南部阻隔，南北长三千里，东西宽一千八百余里。延伸入始洲的，只是它南端五百六十余里的一段，但对于渺小的人类来说，却已经是一片庞大无边的区域。陈绍庭的行踪依然飘忽不定，忽南忽北，时东时西，林谦等人虽然能不断找到对方活动的踪迹。但要真正跟上这个小贼，却是难上加难。 第二日，天气转雨为晴。林谦、林严民两大高手虽然依然神采奕奕，下面那十个跟着金丹人仙折腾了三日两夜的先天人物，却都有些吃不消了。林谦见其中那两个炼窍阶后辈，神情疲乏，便将手搭在了两人后背上，将一股精纯的元力缓缓灌输了过去。 “多谢高祖大人！” 元力为阴，真力为阳，从某一个角度讲，无论是先天高手，还是金丹人仙，他身上的元力，都是后天之物。而从跨入先天开始，元力的精纯就成为了修炼的目的之一。金丹和炼窍，这两者间的区别何止一筹二筹？这两位炼窍好手得此补充，顿时浑身轻松，对这位高祖大为感激。 “无妨，这几日，却是苦了你们了……”林谦点了点头，伸手从一个后备肩上取下了一枚枯黄的落叶，突然曲指一弹。旁边二丈开外的大树树冠上，猛地发出了一声脆响，随即枝叶折断之声不绝，掉下了一头金钱豹子来。 ——这老头，仅以一枚枯叶，就掀掉了这头凶兽的大半个头颅！ “前面不远，有水声传来，应该有条溪流……”林谦回顾左右，指了两个元替好手出来：“这几天大家都有些累了，你们两个将这豹子整治一下，趁着中午休息一下吧，顺便打打牙祭！”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行踪暗喜，唯有林严民阴着一张脸，嘴唇微动，迟疑了一番，却终于没说出什么阻止的话来。 “有张有弛，才是正道……”林谦似乎知道他的想法，开口解释道：“严民，你可能以为那小贼定然也是疲累不堪，只要追踪下去，定然能将他逼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其实却是不然！” “……那陈绍庭有仙门真传，真元之精纯，必不在寻常元替巅峰好手之下，而论到恢复之速，怕是寻常金丹，也是无法相比。所以，不是我自灭威风——我们的这些后辈，那是远远无法和他相比的。” 林严民嘴唇又动了动，眼中似有不服，却终于又强忍了回去。 “呵呵，而且，他有道术在手，若真要跑，早已远扬而去。为何还要和我们在这儿继续纠缠？” “年轻气盛？”林严民眼光一闪，嘴角挂上了一丝有些回忆、又有些轻蔑的微笑。 “不错……”林谦点头：“在我们看来，林家此番已经损失了二十五人，其中甚至还有着中和这个金丹老手，故而要必报此仇……但在这小贼而言，却是他无缘无故被我等设伏，怕是也不甘心得紧。” “另外……这深山老林，渺无人烟，这小贼有道术傍身，大可和我们周旋……而若是到了人烟稠密之地，以我们林氏底蕴，眼线密布，况又地方平坦，反而更易被人追踪击杀——这才是他一定要留在这儿的原因！” ——说到头，陈绍庭心有不甘，而且这片山林是他最有利的地形，只要守株待兔，不怕他不找上门来。 ——金丹人仙，有数百年的生命可以挥霍，只要看透了敌人所需，便就拿捏住了对手的性命！ 老人，看事情总是更通透些，做人也更阴险。 他说这番话，一是点醒林严民，告诉他，你要是还带着这十个累赘，那是搞不过人家的…… 其二，却是他对林严民先前的言语有了芥蒂，让这群小辈看出这个大侄子不体恤后辈，只想着自己建功的本性——这些后辈终归是要遣回去的，他在这些后辈心中打下了对林严民不满的钉子，到时候就会慢慢发生作用。 ——始洲林氏，是二百八十万人口的大族，各个分家之间，也是有着竞争的。 溪流淙淙，水色清丽。 林严民却极为警惕，先在周围快速盘旋了一周，确定了安全，又沿溪而上，看到了溪边有动物饮水的足迹留下，这才回来——山林之中，即便是清澈的溪流，也可能蕴含了毒素，他唯有确定了动物可以饮水，才能放心。 这个世界，也有着‘君子远庖厨’的说法，剥皮去脏、整治食物，终归是有碍观感之事。那动手的元替好手倒也乖觉，见林严民似有嫌弃之色，便往下游走了四丈多远，才开始剥那张豹子皮。 这人是个紫脸汉子，名叫林腾山，平时素喜入山打猎，整治起这头豹子来也是拿手，两手翻飞，便宛如行云流水一般，不一刻就到了尾声。正在他将豹子浸入水中，准备最后洗刷一遍的时候，下方七八丈外，一片山崖投下的阴影中忽然扭曲了一下，随即就跳出个人来！ 这七八丈的距离，虽然远在林腾山的神识范围之外，但他常年的山林生活，却是对危险有着异乎寻常的反应。那人影方一窜出，林腾山就已一跃而起——他这一跃，不向后退，反向前冲，直向着溪流中央窜出。以求在最短时间内将自己的速度加到最大，同时拉远与对手之间的距离。至于到了溪流中央地方平旷，易被敌人攻击的缺点，就只能交给自己的同伴解决了。 “咝……” 空气猛地变得锋锐，林腾山仓促间元力无法护遍全身，衣袖之上“嗤嗤”乱响，接连出现了几道裂口。这个时刻，根本无暇顾及这几道裂口出现的原因，林腾山人犹在半空，就大喝一声，手中八寸长的剥皮短刀就以连续挥出了两记。 “铮铮……” 两声脆响之后，脚下的溪流沙沙作响，空气都似乎骤然停滞了下来，林腾山转首、抬眼，就见到了自己那柄短刀上，竟然凝结了点点霜花，以及远处阴影中那一个梦牵魂绕的少年！ 这一刻，林谦已经腾身跃起，身形直出一丈开外…… 这一刻，林严民刚好发力已毕，一腿伸直，一腿跨出，口中发出了一声大吼…… 这一刻，其余的九个高手刚刚变了脸色，本能得抓起了自己的兵刃…… 这一刻，那一处阴影中，忽然又有晶光一闪…… 飞剑！ 林谦脸色大变，右手猛地如雷霆般一抖，将手腕上的金刚琢呼啸着打了出去！ 飞剑！ 林腾山身形下坠，右手短刀回转，猛地移到咽喉，再一变换至胸口，复一变，将小臂和上臂几乎完全折叠了起来，然后脚尖在水面上一点，整个身形又突兀地向前移动了半步！ 飞剑！疾飞四丈，然后在空中诡异的一颤，避过了呼啸而至的金刚琢，随即隐没不见。 “噼啪！呜……” 到了这时，金刚琢击破空气的爆裂和呼啸声，才传入了耳帘，远处的山崖突的一抖，碎石横飞，烟尘斗乱，竟然被生生地打出了一个缺口！ 然后，林腾山的那柄剥皮短刀之前，突兀跳出了一抹晶光，他只觉手指一痛，就被切断了右手的食指、中指、无名指和半根拇指，连带着刀柄都断成了两截。等转头看时，就见到了自己正在下落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