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无名壑先天星散
十月初五，早晨倒是现了太阳，但午时不到，却又变成了瓢泼大雨，大雨夹着大风，吹打得远近林木一阵阵爆响。所幸这几日大家都时刻警惕，以元力护住了周身，倒也没有湿身之豫。但泥泞的山路（其实本没有路），以及纵横交错的荆棘灌木却是无法避免，走路也就更加的碍难起来。 这一行人，前方打头的，是对山林生活最为熟悉的林腾山和另外两个元替好手。唯二的两个炼窍阶的晚辈则走在中间，一齐的还有林严民这个金丹人仙，林谦则在最后压阵。 穿过一片密集的阔叶林，前面的林腾山忽然大叫：“这里有痕迹！”随即队伍就有些sao动起来。 林严民这几天被一惊一乍的惯了，也不以为意，开口问道：“腾山，这么回事？” “是人走过后折断的枝条……”林腾山答道，随即收回了捻着枝条的右手。略一皱眉，却是手指还没温养完全，觉到了一阵轻微的疼痛，又补充道：“枝条的茎皮还很新鲜，不过这两天一直下雨，应该是凌晨时分弄断的。” 现在已是未时末，距离凌晨卯时已有三个多时辰，林严民依然一脸淡然：“腾山，再往前找找，只要不丢了对方踪迹就好，不要急……” 但后面的林谦却还是从他淡然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急迫，嘴角一抽，腹中暗诽：“这小子，怎么还不警醒，带着的这十个人，已经成了累赘，早就应该遣散了……”随即暗道：“老子都已是一百五十二岁的老人了，向来与人为善，这个恶人，还是让林严民这小子去做的好……”依然一言不发，妥妥地跟在后面压阵。 接下去不久，前面一人又发现了一个脚印，再走三十来丈，又在光溜溜的岩壁上看到了雨水还没冲尽的泥土。 众人继续前行，一直追踪了十余里，沿途痕迹时有时无，但终归还是能找到。而且这些痕迹越来越新鲜，一开始是间隔三个多时辰，然后是两个半、到最后变成了两个、甚至一个半时辰。很明显，陈绍庭那小贼在这暴雨中亦有懈怠，双方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近。 有了目标，人的性情自然会舒坦起来：“这雨虽然大，但周围的元气仿似也浓郁了许多啊……”林严民深深吸了一口气，享受着周围浓郁元气的滋味。 “不对！即便是这样的山林，也不该有如此浓郁的元气才是！” “小心！” 这念头方始一转，一声小心立时出口！ 但就在这时，头顶上轰隆一声仿似有一个雷霆劈下，随即高耸的崖壁猛然向外膨胀，接着就有无数巨石翻滚而下！ 陈绍庭用的，正是他炸毁天河堤坝的手段——先在崖顶上用辛羊刺钻出一个小洞，择机塞进一道寄杖符，然后引爆。只是因为算不准林家众人到达的时间，因此临时制作半吊子的寄杖符那是做不到了，而是将念域中保命的那道拿了出来。即便如此，失去念头控制的符箓散发的元气，也依然引起了林严民的警觉。 这一座山崖，高十余丈，辛羊刺纵然穿透力不弱，在这崖顶上也钻不得很深。故而这一炸，只炸塌了小半座山崖。但这威力不大，乃是就整个山崖而言。对于人类来说，这数百上千方巨石从三十余米以上高度隆隆滚下，却便是金丹人仙，也要撞个筋断骨折。身受重伤。 暴雨依然在下，下面是漫天的烟尘。巨石碰撞、摩擦，以及寄杖符骤然爆裂后产生的能量，已经让整面崖壁，乃至于周围的纷乱的烟尘都变得guntang。豆大的雨点方一落下，就立刻嗤嗤作响，变成了蒸汽，白蒙蒙弥漫了一片。 巨石滚滚，在半空中相互碰撞着，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无数的碎石迸射，其疾不在劲弩激飞之下！但这样的伤害，对于下面这些至少也是炼窍巅峰的好手来说，也只是能带来疼痛而已，真正要躲避的，还是一块块重达数百上千斤的巨石。 ——躲避，人员就必然要分散！林严民势必就无法一一照应周全。 ——崖壁坍塌，就贯通了上下间的视线，相互间的神识就可以进行锁定！ 陈绍庭揉身扑前，方一到残余的山崖边缘，就觉到了身上一阵接一阵的发冷，至少被七八道神识同时锁定！ 咬牙！ 切齿！ 怒目！ 圆睁！ 陈绍庭强忍住那种如同利剑悬在后颈上的胆战心惊的颤栗，将自己的神识缩成30°角的平显模式，向下扫描了过去，刹那间锁住了一个气血澎湃的对手，然后将一道藏窍中的八枚辛羊刺连同神海中可以恢复的两枚一齐打了出去！ 他如今神识、技巧，都已和当时新开藏窍时不能同日而语。 当时上手联系时，十一枚辛羊刺发出，用时1.28秒，而现在八枚藏窍中的法术间隔更短，以至于神海中的符箓都只能回复两次——十枚辛羊刺，皆在0.9秒之内尽数发出。几乎到达了0.1秒一发的速度！ 这样的间隔，对于金丹人仙来说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它的数量——即便是金丹人仙，也不能以这样的间隔连续接下十道法术，中间少说也要硬挨三五下。 但更可怕的，却是它的速度！ 随着神识、真力的凝练，陈绍庭如今辛羊刺速度已达二百六十米以上的秒速。 而如林严民这样的金丹，其感应范围大多和陈绍庭相仿。在八丈上下。元替巅峰，大约是四丈二，炼窍巅峰，则基本不可能突破四丈——也就是说，一个老牌金丹，从发现法术到命中，只有0.09秒；而炼窍巅峰，这个时间就会缩短到0.045秒，然后会继续以0.08秒的间隔，连续中上九道法术！ 一个炼窍、乃至元替高手要防住这样的攻击，除非能以视线判断出预先的落点，进行预判性的格挡或者躲避！ 但这一刻——暴雨滂沱，烟尘斗乱、白雾迷蒙、乱石横飞！每一样隔绝的，都是人的视线。所以，陈绍庭这十枚辛羊刺才一发出，那下面的这个炼窍巅峰好手，其实就等若是死了！ 两枚，击破了元力护甲！ 第三枚，掀飞了半个脑壳！ 第四枚，整个头颅，变成了纷纷扬扬的冰晶！ 第五枚，消失了半个胸膛…… 然后是第六枚、第七枚……等到第十枚命中，这人周围除了两条残存的大腿之外，就只有了一片白茫茫冻得结实的地面！ “小！贼！” 林严民狠狠一掌，拍在了旁边一颗被巨石轰成了两截的大树上。但听得轰然一响，掌力竟是贯穿了二尺粗细的树杆，在背面炸开了一个尺许方圆的大洞！ 他双目赤红，神情狠戾，堂堂一个老牌金丹，便连呼吸都已变得紊乱…… 但他却也知道：刚才那一连十道法术，便连他这个金丹人仙碰上，也极有可能当场丧命——这样的道法，和寻常散修一瞬一枚的飞矢符已经完全是两个概念，无论是速度还是威力，都已经翻了数番，已经是实实在在可以威胁到金丹级人物的存在！ 到了这时，林严民才真正意识到在这种深山老林里追寻一个修道者的苦楚，长叹一声，吩咐这剩下的九个人就此返回，顺路安排林氏在曲江国的暗子慢慢来监视陈绍庭的去向——他终于知道，对付陈绍庭这样的人，这些先天好手，已经变成了累赘，甚至还比不得平常村镇里的小贩农夫有用…… …… 而在这一日的深夜，陈绍庭却是到了一处叫做垣崖山的地方。这垣崖山，地处香洲始洲交界之地，其山南北皆壁立如墙。崖高二百丈，宽则七十到百八十丈不等，直如一座屹立在群山之间的城墙一般。所谓垣崖山，也就因此得名。 陈绍庭找了一处南北皆有山洞之地，仔细熟悉了地形、略作了一番布置之后，将山北崖上的一个山洞以移景符掩盖，随即钻了进去。又以障衣符隔绝了洞内外的气息，然后盘坐下来——这几日，他每夜都是忙中偷闲，消化着吃得鼓胀的真灵收入。五夜之间，进步飞速，已经烧炼了颌厌、悬颅、悬厘、曲鬓、率谷、天冲、浮白、头窍阴、完骨、本神、阳白、头临泣、目窗、正营、承灵等十五对窍xue。 陈绍庭原先神魂就已经足够强横，但凝练程度却是不够，结果窍xue的烧炼也就陷入了一个瓶颈。除非他对大道的理解能走远一步，或者体魄能慢慢跟上来，神魂才能进一步凝实，从而才有进一步烧炼窍xue的可能。 一个人，灵、魂、魄三者相辅相成，神魂的凝练程度决定了烧炼窍xue的数量，但反过来，烧炼窍xue，又是一种强横自身七魄的过程。七魄愈强，控制的元力也愈强，这个过程虽然极快，但依然需要一个时间。 他原先神魂和七魄处于一种平衡状态。但这段时间灵性增长过速，神魂增强，炼窍进度自然也是极快。结果，就反而是本可以极快跟上来的元力数量和控制拖后了。这种情况下，一路修炼得太快。反容易导致元力增长时出现渣滓，损了自家根基。他前不久吃过一夜烧炼一整条经络的亏，事后着实用了许多时间才将元力凝练起来。因此只敢每日烧炼三对窍xue，等到白天就要往复奔走数百里，耗费无数精力，去布置各种假象陷阱。甚至于挺身接战，为的，就是精纯自己的元力。 ——修道之路，从来就没有什么捷径。唯有一步一个脚印，夯实每一个基础，才能保证自己走得长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