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纠结之心
“你真的喜欢佐伊祭司？”帐篷外燃烧的篝火映照下，丽塔双手托腮一脸天真的看向雷耶。 “小孩子家家一边凉快去。”雷耶没好气的对她甩甩手，好像在驱赶一只烦人的苍蝇，他可不想和一个修道院长大的孩子谈论自己的情事，尤其此时正值伤心处，对这个前来八卦的小娃娃也就有些厌烦了。 “我不是小孩子！”丽塔柳眉倒竖就要发作，但一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份已经不是神殿里人人宠爱的小天才，而是外出执行任务独当一面的女侍卫，好在是忍住了火气。 “想也知道你没戏，佐伊祭司的仰慕者太多了，就说戈登家族的丹泽尔少爷吧，就为了打听她的消息可是没少往我们神殿里跑。”丽塔一脸不稀罕的表情，这一天的旅程，与红蝎武士们的骤然轻松想比，“特派保镖”丽塔可是觉得无聊的紧，这荒郊野岭也不跑出三五个众星教祭司来给丽塔大人练练手，让第一次执行外派任务壮志满怀的小姑娘有些遗憾。 红蝎武士们都敬畏她的身份和实力，和丽塔说话都显得恭敬无比。佐伊虽然有意利用她的武力，但一看见女孩和斯蒂芬主教一样颜色的瞳孔就有点发怵。无人搭理的丽塔实在百无聊赖，直到她用五星战士超出一般人的听力偷听到红蝎武士们针对雷耶的密谋，从小只注重武技修炼，心思与普通十五岁女孩无异的丽塔顿时对这个“痴心妄想”的少年起了兴趣。 “确实，丹泽尔少爷出身名门，身世显赫，我比不了。”雷耶也不好完全不搭理一个五星战士，于是酸溜溜的回道。心里却想你也知道丹泽尔来自戈登家族，佐伊身边的这些老臣肯同意这桩婚事就有鬼了。 “你知道就好。”丽塔一看雷耶认怂面露得色，眼睛弯成一道月牙。“还有总教廷那边的莱恩将军，人家可是天阶强者的弟子，你拿什么和人家争啊。” “那是自然争不过的。”雷耶面无表情，内心却是不屑一顾，这个女孩实力虽强，但心思却和前世那些花痴女初中生无异，她将男女之事看的很俗气，但雷耶知道贵族之间的联姻和爱情可能比她想象中的更俗气。 德拉甘对他说过莱恩的劣势是驻守在外地无法给家族提供足够帮助，但雷耶怀疑真相不会这么简单，珍妮夫人的老部下们做梦都想给佐伊找一个强悍的夫家，如果与莱恩交往的阻碍如此简单哪还轮得到自己？雷耶略一思考就猜到了另一个答案。 戈登家族作为帝国最大的军马供应商，和军方也有密切的合作。而且由于达梅斯帝国王族不兴诸侯林立的国情，戈登家族在合作关系上还拥有相当大的自由度。所以雷耶大胆猜测莱恩和佐伊结合真正的阻力来自于戈登家族在军方的影响力。这个事实对德拉甘来说有些丢脸，也会让外人看低佐伊在家族的影响力。 想到这雷耶不由得苦笑，初见佐伊他只觉得如女神一般高不可攀，但雷耶并不是这个时代普遍目不识丁任人忽悠的平民武夫。从他结合自己所听到的各种传闻了解到了佐伊的尴尬地位。她接受最正统的贵族教育长大，为了保护自己需要获取强大的外力，但在真正历史悠久的大贵族看来，红蝎家族只有一个穷兵黩武的暴发户而已，红蝎军队的确在整个人类世界都算得上是精锐，而且忠诚度极高，但根基尚浅且财力不足的红蝎旗下缺乏顶级高手，这是一个始终回避不了的硬伤。论人脉和物力则还不如很多普通家族。而正统贵族又不愿冒着得罪戈登家族的风险与佐伊小姐结亲。 所以容貌，才学，身份都是上上之选的佐伊竟是落到了一个高不成低不就的局面。雷耶忍不住叹了口气，他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在乎地位的人，他爱的只是佐伊这个人，如果能碰上丹泽尔·戈登这个传闻中的情痴，雷耶倒想和他比比谁用情更深，可惜佐伊如今对他如同路人，初经情伤的雷耶整个人都失魂落魄。 此时在另一顶帐篷内，佐伊双手合十正在做星教的祷告，一旁的梅根静静的收拾着床铺。 “丽塔找上了那个男人。”梅根忽然开口，用的是陈述语气而不是提醒，她知道小姐一定比自己更早发现了这一点。 “我没有特意去听那两人的谈话，他们是我这趟回家最大的两个倚仗。”佐伊睁开了双眼，带着哀伤的瞳孔如同星辰一般美丽。 “那个佣兵不值得信任。”梅根走到佐伊身边，从背后扶住她的双肩。 “别忘了他已经是家族的一份子，不再是佣兵。”佐伊没有回头，呆呆的看向帐篷的一角。 梅根继续说道：“他心里有怨气，在众人面前提到知恩图报四个字就是在表示他的不满，这是从底层爬上来之人的通病。你应该开始警惕这个人。” “或许是因为那个星纹师对他有大恩呢，这件事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一天的思考已经让佐伊的怒气平息了不少，温莎主教的教导更是让她开始重新省视自己。 “任何人都可以认错，但是领主不可以，如果他想当你的男人，就应该为你排忧解难而不是像让你现在一样为难。”梅根察觉到了佐伊身体的微微颤抖，知道自己这句话戳中了她的心。 从古至今的君王诸侯最喜欢什么样的臣子？主公犯了错便跳出来仗义执言一身正气的直臣肯定排不上号，这种人纵然名留青史也是成就了自己的清名。主公最喜欢的永远是能臣，那种主公犯错甚至委屈了自己还能自觉背锅承担污名，然后在幕后默默查遗补漏而不是让恨不得把自己那点破事昭告天下。混的久的主公一般都不是糊涂人，等到他们想清楚自己的不是又忆起臣子的应对，这样的人便可以称作是能臣。 梅根这一天以来向佐伊提过好几次雷耶的不是，但只有这句话称得上是诛心。一抹笑容浮上她的嘴角：感谢你对我的讽刺，让我找到了最能致你于死地的武器。 但是让梅根失望的是，佐伊仍然呆呆的望向帐篷那一角，她很清楚那里摆着什么。 佐伊惯常使用的弓箭正静静挂在幕布上，虽然现在已经有了更好的神赐武器，但一看见它小姐就能想起自己靠在那个男人怀里并肩作战，想到这一点梅根不由得咬牙切齿。 “你为什么这么恨他，他救了你的命不是么？”佐伊幽幽的说道。 “您应该知道的，这条命属下早已置之度外。”梅根摆开衣角跪在地上。 佐伊不用回头都能想象出她此时的表情，淡淡的说道：“也是，本来你充当诱饵的遗愿就是想让我答应丹泽尔的求婚。” “属下自知和小姐谈条件罪该万死。”梅根的额头重重叩在泥土地上，“但丹泽尔少爷实在是您的良配，他为了您都已经和夫人闹翻了。” 佐伊站起身来拉起了自己的童年好友，她悠悠的叹了一口气，想起了那段回不去的时光，三个地位各异的孩子一起无拘无束不分尊卑的在休依城内到处探险，相貌普通的女孩爱上了三人中唯一的男孩，但男孩心中只有那个最美丽的女孩。 真是俗套的故事，佐伊脸上流露出对自己的讽刺，或许从一开始，我们就要面对这样的结局。 一时的残忍，是为了更大的慈悲，她默念家族的箴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