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二十一章 聪明误

    春寒尚未结束，夜里风极大，天空中没有一丝云，红色弦月斜挂在天际，清冷的月光遍洒大地。索恩伸手捂住嘴打了个呵欠。

    护卫在门外的德拉甘立刻紧张的抬起了头，老人不禁哑然失笑。

    “放轻松点，老伙计。”索恩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是属下还不够沉稳。”德拉甘自我引咎，但脸上却没有任何放松。

    索恩叹了口气道：“你难道不知道么？如果罗伯特·麦考真的亲自来杀我，你就是再怎么严阵以待也是枉然。”

    大胡子沉默了，他当然清楚这一点，作为西部年纪最大，资历最老的霸主，罗伯特的等级是令人绝望的九星，如果真的放下架子来当刺客，十个德拉甘也是拦他不住。

    同样使用过班克诺蠕虫药剂的德拉甘很清楚，罗伯特看似苍老将死，实际上使用的是巅峰年纪的身体。

    八十余年的武道阅历和心得积累，再加上一副年轻的身体，大胡子和索恩都知道麦考侯爵是一位何等恐怖的怪物。

    过去这个怪物没有选择用最简单直接的刺杀手段来结束两大家族的仇恨，是因为他需要只有索恩能够提供的改变容貌药剂，但如今索恩亲手丢掉了这张护身符，公然发表檄文声称麦考侯爵是使用了夺舍之术的异教徒，并以此为名主动挑起了战争。

    所以，德拉甘拍了拍略有些发麻的大腿，他和十余位家族内的星级武士，日夜不休的轮岗守在伯爵大人的身侧，以预防敌人铤而走险。

    门忽然被推开，一名风尘仆仆的传令兵走了进来，将死死抱在怀里的战报递给了索恩。

    伯爵戴上由长子根据半身人工艺亲手制造的老花镜片，仔细看完纸上所写的内容，泛白的眉头深深皱起。

    “吉尔默在西路街取得了对麦考家族的又一场胜利，付出十七死三十二伤的情况下，斩首及俘虏敌方四十七人，让我们为他们的功绩奉上一些掌声。“索恩神色淡然的说道。

    护卫们如他所言鼓掌祝贺，但脸上却没有过多的欣喜之色。

    这个比例的战损和斩获，远远不能让红蝎家族满意，他们在休依城五大势力中，本来就最以士卒善战闻名，但由于根基较浅，这些年又一直征战不休，军队数量远不如休养生息坐拥渔翁之利的麦考家族，又占了偷袭和师出有名的优势，但这些天来，却在与麦考家族的攻防中没有占到丝毫便宜。

    最让伯爵不解的是，他原以为自己揭露罗伯特使用夺舍的真相，会让麦考家族阵脚大乱，但目前看来，侯爵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畏首畏尾。

    难道老贼真的不担心外界的风言风语和星教的怀疑？索恩心中苦思道。

    “都是仰仗伯爵大人的运筹帷幄，我相信家族一定能够将麦考击垮。“

    有几位不识趣的护卫误以为索恩心情不错，开始忘乎所以的唱起了赞歌。

    这份愚蠢迅速引起了伯爵的不满，他摇了摇头说道：“你们是自己糊涂了，还是觉得我老糊涂了？”

    拍马Ｐ的几名护卫低着头不敢说话。

    “要是照这么打下去，恐怕就算到我的儿女们回到星界的那一天，最终的胜利也不会属于我们。”索恩背靠着座椅，仰头望着天花板说道，“而且如果战争持续到那一天，输家一定会是我们，麦考可不是坐吃山空的象蹄堡，他们这些年一直在为战争积蓄储备物资。”

    看见气氛有些凝固，跟随伯爵最久的德拉甘笑着说道：“我们其实也一直在积蓄力量，只不过家族依靠的一直是人，这一点从百兽位面的试炼结果就可以看出。”

    想到这件事，一个个面上愁云惨淡的护卫总算松了一口气，根据星教高层从前方传来的消息，他们派出的五名试炼者，有三人都进入了初级试炼区的前八之列，论青年才俊的惊艳程度，在整个位面也是独此一家。

    索恩也露出了笑容，他低声喃喃说道：“老三和老五，确实有这个本事，老五的男人却是有些超出了我的意料，给我了一份惊喜。“

    德拉甘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得意笑容，作为佐伊最忠实的追随者，雷耶的成功也让他感到由衷的快慰。

    “这儿没有外人，德拉甘，你说说老五的男人是怎样的一个人。”索恩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道。

    “聪明人。“德拉甘思索了一会，最终说出了雷耶给他最深刻的印象：“他的刀也很厉害，不过我觉得他更擅长用脑子来解决问题，这种能力在家族中不多见。”

    “聪明人也很难掌握。”伯爵笑着说道，“象蹄堡的衰败就是因为里面有太多聪明人。”

    索恩的意思很明显，太聪明的人总是容易过多的为自己考虑，宗家的中落就是因为有一群自以为是又自私自利的家族子孙争斗不休，而红蝎的成功则是由于纠集了一批可能没那么聪明，但忠肝义胆，对待上头指令绝无二话的热血武士。

    “他的聪明不会造成家族的困扰。”德拉甘小心的回答道，“他是个极重感情的人。”

    大胡子想到了雷耶一开始和佐伊闹翻的原因——这一点他去求证过当事人，以及对于梅根的处置，最重要的是，他很了解雷耶对佐伊的用情之深。

    伯爵点点头说道：“我相信你的判断。”

    “老五也是个聪明人，或许是我所有子女中最聪明的一个，他俩倒正好是一对。”索恩摩挲着自己右手上的一块略为奇异的纹路。

    德拉甘会心一笑，他知道那块纹路的来历，佐伊在出发之前，从星光神殿那获得了连本带利的丰厚神恩，追查那批神秘货物来源，隐隐猜到某些真相的佐伊，将它全部献给了自己的父亲，这也是索恩在这场战争中的底牌之一。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另一位以智慧闻名的家主候选人，达维尔也在临走前为家族尽了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他利用自己妻子的关系，在国王面前献言削减了象蹄堡参加试炼的名额，世子满以为这一手玩的足够漂亮，却不知这样的举动却正好违背了伯爵的本意。

    索恩紧急采取了补救措施，为宗家追回了损失，但世子这一步棋可以说已经走岔了，家族迟迟没有和麦考撕破脸，就是担心宗家会在一边搅局，好不容易等到一个各族高手都前去参加试炼的机会，却险些被达维尔的自作聪明给耽误。

    伯爵自然对自己的长子表达了不满，据说一向感情极好的达维尔夫妇，还因为这件事大吵了一架。

    德拉甘有些快意的在心里点评道：这位世子什么都好，就是想法太过保守，不能及时转变思维。

    佐伊早就想到了家族的真正敌人，为何世子仅仅因为回避过于凶险的可能，就要自欺欺人当鸵鸟呢？大胡子在心里嘲笑道。

    或者是因为，这两个人生来的角色就不一样，达维尔只要不出错，安稳收成，就能拿到本就应该属于他的位置，但佐伊原本一无所有，只有不断夺取，不断扩张，方能存活。

    性格决定命运，但性格的造就，又何尝不是来自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