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午餐风波
天色刚刚发白，许默所住的院子就亮起了灯，沈月带着丫鬟们起来给许默等人做饭，而住在园子里的刘元等人则帮着许默、南宫彦云打理行李，整个院子显得有些嘈杂，而同一时间，节度使府也开始忙碌起来，主母要回京，家仆们都早早起来干活了，而在猛虎营驻地，更是忙碌了起来。 寅时末刻，节度使府正门外，猛虎营两队人马已经排成三路纵队，许默则率领直属火的士兵正对着正门等待王夫人等人。 队伍中没有一丝声响，只有马喷着鼻气的声音，刚刚升起的阳光照在将士们的铁甲上，整个队伍如同沐浴在金色的海洋，而人和马呼出的白气又如同是在天上。 就要到卯时了，王忠嗣、欧阳正明、王夫人、王婉如和李蓉在家仆们的簇拥下出了大门，许默跳下马走到众人面前，抱拳道：“大帅，猛虎营已经准备完毕，是否出发，请大帅示下。” 王忠嗣看了看眼前的猛虎营，心下甚是满意，笑道：“恩，时间差不多了，你一路上要小心护卫，到了京城立刻差人回报于我。” “是，大帅，保证完成任务。” 王忠嗣握着王夫人的手，柔声道：“夫人，一路好好照顾自己，到了京城后写封信回来。” 王夫人拍拍丈夫的手，笑道：“老爷放心，妾身又不是第一次出门。” 王忠嗣点点头，对王婉如和李蓉道：“婉儿，蓉儿，你们一路上要听宗汉的话，不可任性，若是出了什么差池，本帅如何向皇上交代？” 王婉如从小乖巧懂事，她点点头，她微笑道：“父亲请宽心，女儿会照顾好蓉儿的。” 李蓉嘟着一张嘴，抢嘴道：“谁要你照顾？王伯伯，蓉儿已经长大了，您不用担心我。” 王忠嗣宠溺地笑了笑，道：“好，蓉儿长大了，懂事了，等回到京城，伯伯我送一个礼物给你。” 李蓉毕竟还是孩子心性，一听到有礼物，立刻高兴起来道：“什么礼物？” 王忠嗣笑道：“这个要等回到京城，我知道你没有惹事才给你。” 李蓉如同泄气的皮球，又嘟着嘴道：“扫兴，伯伯你骗我。” 王忠嗣被她的可爱相给逗笑了，哈哈大笑道：“胡说，你王伯伯我从不骗人。” 许默见他们还在话别，但卯时已到，他来到王忠嗣身边轻声道：“大帅，卯时已到，该出发了。” 李蓉还想撒娇，见许默催促着要走，本来就生许默气的她娇喝道：“你催什么催，又没有人赶我们走，急什么？” 许默面无表情道：“回郡主的话，所谓军令如山，昨天晚上已经说的很清楚，卯时正出发，你若不遵军令，本校尉也只好军法处置了。” 李蓉纤腰一挺，娇声道：“你敢？！” 许默正要下令把李蓉绑在马上，王忠嗣道：“好了好了，蓉儿，刚才不是才答应伯伯一路上要好好听话的吗？” 李蓉这才没有发作，许默则面无表情，看着王夫人等人上马车，其中王夫人、王婉如、李蓉一辆大马车，欧阳正明和他的随从一辆马车，几个丫鬟一辆马车，还有几辆装了北地皮货、太原特产的马车，由护卫人员除了猛虎营外，还有节度使府亲兵营的一队亲兵以及护卫李蓉的一队羽林军，领军队正是亲兵旅帅王志和羽林军郎将胡斌，随行护卫之事主要由这一队亲兵和羽林军负责，猛虎营主要负责外围警戒，但主要事情由许默负责。 有了王忠嗣的命令，众人的行动都很快，不过片刻功夫，马车已经可以出发了，许默见状，对着王忠嗣躬身道：“大帅，时辰已到，卑职就出发了。” 王忠嗣看了看车队，拍拍他的肩膀，道：“好，你去吧，一路保重。” 随着许默的一声令下，南霁云率领第二队为前卫，许默带着直属火紧跟其后，然后是亲兵队护卫着马车队，最后是李天英率领第三队殿后，队伍朝南门行进。 冬日早晨的太原城行人不多，尤其是前一天晚上还下了大雪，车轮压在路上碾碎了积雪，发出吱吱的声音，猛虎营默默地走在路上，但亲兵队的士兵们却没什么纪律，他们平时在亲兵营里养尊处优，散漫惯了，一路上队伍歪歪斜斜的，还高声谈笑，李容也是估计在节度使府里闷了太久了，打开车窗看着旁边的雪景，发出惊叫娇笑，王夫人、王婉如只是低笑不语，看着她发疯。 王夫人对着王婉如笑道：“蓉儿终于开心一些了，这几日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心情如此糟糕？” 王婉如掩嘴一笑，瞥了李蓉一眼，道：“她啊，是犯了相思病了。” 李蓉回过头来，嗔道：“哎呀婉儿，你胡说什么啊，谁犯相思病了？” 王夫人看看两人，若有所悟道：“哦？婉儿，你说的是哪家公子？” “母亲，你想想，这几日太原有谁要成亲了啊？” 王夫人想了想，奇道：“没有哪家公子要成亲啊？” 王婉如嗔道：“母亲，你的眼里怎么只有这个公子那个公子啊？我们蓉儿眼光很独到的，那个人你这几天都见到的啊。” 王夫人思索了一番，忽然醒悟道：“原来你说的是许默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不过蓉儿，许默已经找林家提亲了，林鹤鸣也很愿意，你身为天潢贵胄，怎也不能和别人平分丈夫啊？” 李蓉连忙辩解道：“谁要和别人平分丈夫啊？他爱娶谁娶谁，关我什么事？” 王婉如纤纤玉指点了一记她的额头，笑道：“你啊，就是嘴硬，这几日是谁在说要杀了许默的，现在又不认了？” 李蓉气的满脸通红，转过头去看向窗外，气道：“你，哼，不和你说了。”王氏母女相视无语。 车队出了城，中午时分来到了车锣岭风雨客栈前，南霁云和风雨客栈的姜掌柜已经等在了那里，毕竟是节度使夫人出行，该有的排场还是要有的。 许默一抬手，车队立刻停下，他策马来到南霁云面前，南霁云抱拳道：“大人，饭食已经安排好了，请大人示下。” 许默点点头，道：“好，注意好警戒，把王夫人他们安排在包房，让弟兄们分批吃饭，速度要快。” “是。”南霁云应了一声，赶紧去安排警戒事宜。 许默跳下马，来到王夫人马车前，抱拳道：“夫人、郡主、小姐，客栈到了，我们在此休息一个时辰，下午再上路，请下来吃饭吧？” 王夫人在车上道：“好，有劳许校尉了，我们这就下来。”此时，有其他车上的丫鬟下来，放下凳子，让三人下来。 欧阳正明从车上下来，伸了一个懒腰，对许默道：“宗汉，中午一起喝两杯？” 许默抱拳道：“很抱歉，先生，在下曾有规定，行军期间，除非在下亲自下令，否则军中任何人都不得饮酒，违者军法处置。” 欧阳正明吃了一惊，他酒量不佳，但却极好喝酒，只是每次都喝得不多，他笑道：“哈哈，那中午就先不喝吧，什么时候能喝酒，你告诉我，我们好好喝几杯。” 许默笑道：“一言为定。”他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道：“先生，里面请。”欧阳正明带着自己的两个书童和两个亲兵进了客栈，只见客栈中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到处都是猛虎营的士兵，笑道：“宗汉，是不是太兴师动众了？” “这里有大帅的夫人和千金，还有一位郡主，在下不敢怠慢，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在下如何向大帅交代？”许默苦笑道。 欧阳正明笑笑表示理解，带着书童进了客栈的包间，王夫人、王婉如、李蓉三人坐在一桌，许默和欧阳正明在另一桌坐下，不一会儿就有小厮将饭菜端上来，虽然卖相差了点，但众人尝过之后却发现味道很不错，香味醇厚，别有一番风味，欧阳正明兴致来了，却没有酒，只好用茶来和许默喝，许默无奈，只好和他干了一杯茶。 两人正在谈天说地，旁边的李蓉却一脸愤怒，她本肚子有些饿，但看到这些菜个个粗糙，颜色或鲜艳或厚重，和她平时吃的宫中美味毫不相似，让她一点胃口都没有了，看到旁边的许默却在大快朵颐，心里十分不爽，她啪一声将筷子扔到对面一个执勤的猛虎营士兵身上，喝道：“你们是怎么做事的？竟然让本郡主吃这样的东西？” 那个士兵从未受过这种侮辱，骤然遇袭之下，立刻铿地一声拔出刀来，吓得王夫人和王婉如花容失色，倒是李蓉丝毫不怕，她一挺胸双手叉腰道：“好大的狗胆？！竟然敢向本郡主拔刀，你想造反吗？”他身后的胡斌以及两名羽林军也拔出刀来。 那名士兵这才愣了愣，想起来自己面前这位是皇家郡主，但他还是没有收起刀，只是站在那里没有动。 李蓉见状，更是怒火中烧，喝道：“来人，给本郡主把这个要造反的逆贼抓起来。” 那胡斌三十多岁，靠着家荫进入羽林军，十多年升到郎将，他手一挥，两个羽林军士兵就要上前绑人，许默站起来阻止道：“慢着。”他慢慢走向李蓉，胡斌以为他要对李蓉不利，挡在他面前，手握在刀把上，冷声道：“许校尉，请离郡主远一点。” 许默却不停下脚步，只是微微笑道：“胡将军过虑了，在下并不要去和郡主说话，只是有事要请示夫人。” 胡斌早就对许默不满，三支部队里他的军衔最高，但王忠嗣却让军衔比他低的许默做指挥官，况且他还是羽林军郎将，来自京城长安，岂是许默这个出身荒野、从军还不到半年的野小子可以比的，此刻许默让他让路，他却偏不让，道：“本将职责所在，必须保护郡主，你就站在那里说吧？” 许默冷笑一声，道：“胡将军，你应该知道，我奉大帅之命，此次进京一路由我负责，你挡在我面前，是想妨碍主官吗？” 胡斌脸色变了变，有些迟疑，还在权衡利弊，若再纠缠下去，许默可以当场处置他，李蓉发怒生生被人打断，心里更是不爽，她一把推开胡斌，嘴里还道：“闪开！没用的东西！”胡斌却不敢发怒，他在羽林军中已久，知道李蓉的厉害，他只好乖乖退开。 李蓉推开了来拦住自己的王婉如，来到许默面前喝道：“许默，你处处与本郡主作对，到底想怎么样？” 许默苦笑了几下，这丫头倒会倒打一耙，他抱拳道：“郡主，末将并未与你作对。” 李蓉哼了哼，指着那名猛虎营士兵道：“那这厮冲撞本郡主，在本郡主面前把刀，你为什么阻止本郡主处置他？” “郡主为什么要处置他？”许默盯着李蓉道。 李蓉被他盯得脸上发红，道：“不为什么，就因为他让本郡主心中不快。” 许默哼哼冷笑，道：“郡主，只因为你心中不快，就要杀一名大唐军人吗？就算你是皇室郡主，手握生杀大权，也不能随便杀人，更何况你是要杀一个为国征战的军人？没有他们，你如何在这里耀武扬威，如何享受这等富贵荣华，你在长安的皇帝大伯也不会允许你这样胡作非为的，因为你是在自毁长城。” 李蓉以及王氏母女都被他义正言辞的话给震住了，所不同的是，李蓉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说得好像有道理，而王氏母女则在反思许默说的话。 许默不理他们，来到她们那一桌，见桌上的菜色和自己桌上的没什么区别，还多了一份汤，便让刘元叫掌柜进来，那名士兵也不再和羽林军士兵对峙。 掌柜听到许默召唤，连忙进来，还分别先向王夫人等人行礼。 许默指着桌上的菜道：“掌柜的，麻烦你介绍一下这几个菜。” 掌柜不敢怠慢，连忙指着菜开始介绍道：“今天按照南将军的吩咐，给主席安排的是六菜二汤，分别是红烧鹿rou、酱牛蹄、浓汁鸭下巴、五香牛rou、荇菜、菠菜、山鸡人参汤、红枣老鸭汤，都是选用的上等食材，适合旅途中食用。” 许默点点头，又抱拳向王夫人道：“夫人，请问您认为今天的菜色如何？” 王夫人想了想，道：“妾身只吃了几个菜，喝了几口汤，这鹿rou、鸭下巴和菠菜味道都不错，人参汤也挺合胃口，只是不怎么精致。” 见这被称为夫人的女人有所嫌弃，掌柜忙解释道：“本店是荒郊客栈，技艺浅薄，让夫人见笑了。” 没想到王夫人也点头道：“这里不似在府中，能有这种口味，也算是不错了。”掌柜连连躬身表示感谢。 许默又问王婉如道：“小姐，请问您觉得这些菜怎么样？” 王婉如拉着李蓉坐下后道：“虽然比不上府里师傅的手艺，但也算不错了，况且这几道菜味道独特，吃起来还挺有滋味。”掌柜又是一阵感谢。 许默这是盯着李蓉，李蓉却不敢看他，许默抱拳道：“郡主，出门在外，不比在宫中，也不似在节度使府，怎能如此周全？今日值班队正已经专门点了这些适合郡主的菜色，郡主却尝也没尝便大发雷霆，还要杀人泄愤，若我大唐将士如此枉死，岂不是冤枉之极？” 李蓉低着头不说话，许默也没有办法，这时王夫人笑道：“好了，蓉儿，这些菜都不错，你且尝尝，看看合不合你口味？”接着又给许默打了个眼色，许默无奈，他现在还不能得罪王夫人，尽管对王夫人的和事佬角色有些不满，但他没有办法，他抱拳道：“请郡主、夫人、小姐慢用。”然后回到自己桌上继续吃饭，没有李蓉的发话，羽林军士兵也不敢再动手，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一场风波就这么解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