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七章 忠嗣献俘
八月初三,一路快马兼程的王忠嗣等人终于在李隆基的寿诞前到达了长安,一路上倒也顺利,只是突厥俘虏由于走得急,路上死了一些,还剩三百多人,倒也无伤大雅。 此次出兵草原,乃是春节时王忠嗣与李隆基制定好的计划,现在大获全胜,李隆基非常高兴,下令太子率文武百官到长安门外迎接。 初三上午,当王忠嗣到达长安春明门外时,太子李亨已经带着文武百官等三千羽林军等在了城门外,这让王忠嗣倍感惶恐,他在距离李亨一百步外下马,步行来到了李亨面前,双膝跪下道:“臣王忠嗣拜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千岁!” 李亨在王忠嗣拜倒后扶起他道:“忠嗣将军辛苦了,此一战惊天动地,从此胡人再不敢南下牧马矣。” 王忠嗣低着头道:“此事臣不敢贪天之功,全赖皇上洪福齐天,运筹帷幄,将士上下用命而已。” 李亨拉着他的手臂道:“来,见过各位大人,他们可都等了你许久了。” 王忠嗣来到右相李林甫、左相裴耀卿等一干文武重臣面前抱拳道:“王忠嗣何德何能,竟然让众位大人相候,实在是罪过,罪过。” 李林甫笑道:“王大帅北击突厥,取得盖世功勋,令胡人丧胆,望风逃遁,本相可以安枕无忧了。” 王忠嗣谢道:“李相过奖了,伐灭突厥非一日之功,如今安北都护府重建,镇北州新建,还需李相大力支持啊。” “凡是有利于大唐的事,本相自然责无旁贷,此事大帅有空,可另找时间详谈。”李林甫笑道,不过他是出了名的口蜜腹剑,其他人相不相信自然两说了。 裴耀卿抚着长胡子笑道:“王大帅果然不愧当世名将,此去河东不过一年有余,竟一举扭转局面,河东军此次立得大功,全军上下应可一扫颓势,从此跻身于强军之列,真乃我大唐之幸也。” “裴相谬赞了,忠嗣愧不敢当。”王忠嗣连忙谦让,功高盖主的话还是少听为妙,李隆基虽然不在,心胸也较为宽广,奈何身边这位储君,心胸狭隘,怕是听不得太多对自己的赞美之词。 果然,李亨听两位相国都对王忠嗣如此推崇,心中甚是不爽,李林甫就算了,出了名的口蜜腹剑,裴耀卿可算是支持他的,也如此说,相比之下,他这个太子的光芒都黯淡了很多。他笑着道:“好了,我们进宫吧,父皇已经在勤政无本楼设下庆功宴,不可让他老人家久等啊。” 太子发话了,其他品级较低的文武官员只好和王忠嗣拱手为礼,然后就散了,王忠嗣和李亨一起乘马车去兴庆宫,左右相国和各部尚书、御史大夫等四品以上官员跟在后面,人比前来迎接的已经少了很多,但也有浩浩荡荡数十人。献俘仪式将在千秋节当天举行,于是王忠嗣的亲兵除了三百人和他进城外,其他人都住在城外的军营里,同时看押这三百多俘虏。 进入兴庆宫后,远远便看见穿着一身铠甲的李隆基站在勤政无本楼的台阶上,正看着王忠嗣等人,身边站着高力士,王忠嗣心中非常激动,他感受到了皇帝李隆基,这个从小关心他、照顾他的人对他的期望,马车停下后,王忠嗣就像第一次打胜仗回来后一样,从马车上跳下来,一阵小跑来到了台阶下,双膝跪下道:“皇上,臣回来了。” 李隆基也很激动,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在关注河东的消息,王忠嗣呈上来的军报他看了又看,总是看不腻,就好像是自己在打仗一样,今天王忠嗣要回来了,他穿上了铠甲,好像自己也得胜还朝一般,在殿前等了王忠嗣快半个时辰,现在他终于回来了。 李隆基走下台阶笑道:“忠嗣,快上来,到朕这里来。” 王忠嗣站起来走上台阶,李隆基拉着他的手臂进了兴庆殿,边走边说道:“来,忠嗣,和朕说说,你们这一仗是怎么打的?” “是,皇上。”这一张注定成为经典,王忠嗣也认为有很多需要总结的地方,他很乐意和王忠嗣讨论这些问题,就像以前一样。 走在后面的李亨一脸阴沉,他现在是越来越讨厌王忠嗣了,他虽然是太子,但论声望不如王忠嗣,论功劳不如王忠嗣,现在,就连父亲的关心他也不如王忠嗣,尤其现在王忠嗣与他若即若离,他越来越不能容忍。 当李亨等人进入勤政务本楼时,李隆基和王忠嗣已经讨论得很热烈了,只听李隆基惊讶道:“你是说河东四军各自出兵三千,分路进攻?”此时楼内已经准备好了宴席,周围太监、宫女林立。 “是的,皇上。以前我军出征草原,都是大军讨伐,寻求和突厥人的决战,但是每次不是找不到突厥人的主力,就是战胜之后他们他们四散逃跑,我军能胜之而不能灭之,这次是许默提出来的策略,此前他曾经几次深入草原,探知了各突厥部落的大概位置,他说,突厥人不像我大唐,他们是部落制,突厥可汗虽然有一定数量的军队,但是不多,都是打仗时各部落兵力集结而成,所以我们只要派出精锐部队把他们各个击破即可,因此,我军以许默的猛虎营为先锋,探知突厥部落所在后,在天亮前进行突袭,屡试不爽。”王忠嗣详细的介绍战况。 李隆基想起那个年轻人,也是一阵微笑道:“那小子,果然没让朕失望,你继续说。” 王忠嗣整理了一下思路,继续道:“我出兵之前,已经几天没见到许默了,后来让人去找他,才知道他已经出发了,还给我留了一封信,说是为了不让敌人察觉我军的动静,所以没有告诉我就出发了。皇上,您还别说,突厥人果然对我们一无所知,后来我军一连铲除二十几个部落,都是采取这种方式。” 李隆基觉得很有意思,他低声道:“事先小部队探知对方位置,半夜再以精锐部队突袭。”他看着王忠嗣道:“一个也不放过?” 王忠嗣点头道:“不错,为了保密,不能放过一个人,而且我们兵力太少,没有人手来看押他们,所以,我们不能手软。” 李隆基点点头道:“这个朕能理解,不过你们要做的干净一些,不要被人抓住把柄,否则朕也很难做。” “谢皇上。”王忠嗣低头道。 几个突厥人的死活自然不会引起李隆基的烦恼,他笑笑道:“听说许默亲自斩下了突厥左设的首级,这是怎么回事?” “说起这件事,臣也问过许默,他没有细说,据臣所知,他原先带了一队人马化装成商队护卫,随商队到了左设小帐,后来的事情臣便不知道了,一直想细问,也没有时间。” 李隆基哦了一声,显得有些失望,这时李亨走过去道:“父皇,下次召许默进京您再细问即可。”
李隆基叹道:“恩,也只好如此了。”接着便释怀了,他拍了拍身上的铠甲,笑道:“这段时间,朕感觉自己年轻了很多,看着你们的战报,朕就好像是自己在战斗一样,仿佛回到了三十年前。” 高力士笑道:“王大帅,您是不知道,那时候皇上可比你们现在威风多了。” 王忠嗣摆摆手道:“那是,臣哪里能和皇上相提并论?” 李隆基哈哈大笑道:“现在不比从前啦,朕老啦。”说完看看众人都到了,便道:“好了,都入席吧。” 众人依言而行,按位置坐下后,李隆基站起来举杯道:“今天的宴会是为了给忠嗣庆功,自突厥复叛以来,我大唐还从未取得如此大胜,不仅歼敌十余万,更重要的是斩断了突厥左厢,为我大唐日后取得了战略优势,来,为忠嗣贺,为河东贺,为大唐贺!” “为河东贺,为大唐贺!“右相李林甫、左相裴耀卿及一众高官都站起来祝贺。 满饮一杯后,李隆基坐下来叹道:“前年,盖嘉运大破突骑施,壮我大唐声威,现在,忠嗣又大破突厥,正是我大唐国力鼎盛的征兆,突厥自从仪凤三年复叛以来,朕祖孙三代竟不能灭之,每念及此,辗转不能入睡,如今有望在生年达成此心愿,朕亦有颜面去见列祖列宗了。”言语之中还有些悲意。 李亨突然站起来走到中间跪下道:“父皇,儿臣无能,不能上马杀敌,为父皇扫灭突厥,保父皇安枕无忧。” 李隆基看着眼前的儿子,柔声道:“起来,亨儿,你是太子,岂能轻上战阵,在朝中好好与诸位大臣学习治理国家才是正理。” “谢父皇,儿臣定好好学习,不敢偷懒。”李亨还是跪着道。 李隆基抬了抬手,道:“好,好,快起来吧?” 李亨这才坐回去,看了一下周围重臣的表情,李林甫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裴耀卿则显得有些激动,看来还是裴清对自己忠心啊,王忠嗣则若有所思,这是为何呢?他有些想不通,不过今天父皇对他的感觉还是不错的,让他之前阴沉的心情好了很多。 接着便起歌舞了,王忠嗣神情有些恍惚,他想起了河东,想起了自己麾下的将士,想起了许默,这个小子惹事不少,但打仗的本事确实不小,也不知道他那个脑袋是怎么长的,有这么多主意,他正在出神想事情,那边意气风发的李隆基看他心不在焉,不禁有些奇怪,但也没有说话。 一曲舞毕,李隆基端起酒杯走下陛阶,来到王忠嗣面前道:“忠嗣,可是歌舞不合你意?” 王忠嗣忙道:“不不,歌舞很好看。” 李隆基笑道:“你啊,连谎都撒不好,歌舞既然好看,为何你不看一眼?可是有何心事?” 王忠嗣憨憨一笑,低声道:“臣不敢隐瞒,刚才臣确实走神了,请皇上恕罪。” “朕恕你无罪。”李隆基宽容的笑道,接着道:“既然回到了京城,就好好休息吧,朕放你一天假,明天不用上朝了。” 王忠嗣躬身道:“谢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