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无辜入狱
边上围观的人中有人认得,有几个当即便悄悄散了,原来被簇拥着挤进来的那公子不是别人,正是已经致仕的老相爷王慎的独孙王显。 话说大齐朝是以德孝治国,因此百官之首----丞相的职位历来也都是由德高万众的年长之人任之。丞相之职,虽在本朝不直接分管在京各六部,可也是地位非凡,在百官之中是颇有号召力。 王老相爷历经太宗、武宗、仁宗三朝,在当今宣明天子继位后,又辅佐了几年才功成身退,不管是为官还是为人方面,都是百官楷模。 不过所谓物极必反,这王老相爷当官是当到了极致,可在家庭方面却有诸多缺憾,最大的遗憾便是家中男丁稀少,好不容易有了个宝贝孙儿,偏又是位脑袋里少了一根筋的主。 老相爷的宝贝孙儿名叫王显,虽不是在外为非作歹,欺男霸女的官三代,可是也是整日游手好闲,在外使小孩子个性瞎胡闹,见到人就喜欢跟人抬杠。 那王老相爷原来为官时候是性情耿直,涉及到是非问题从不让步,是以这上都的百姓都是把老相爷叫做“老拗相公”,把那王显叫做“小拗相公”,同样的称呼,却是一褒一贬,对比明显。 这王显今天是在街上瞎逛,看见人多的地方就去凑凑热闹,他是老远就看见这边有一群人围着,便赶忙带着家丁跑了过来。 大汉看冷不丁走进来一个愣头青模样的公子,衣着虽然华丽却眼神有点呆滞,也不想多惹是非,便答道:“小人借一方宝地与这位公子做了个买卖,把祖传的兵法卖给这位公子。” 王显一听便来了兴趣,打打杀杀之事他是最喜欢,拍着手叫到:“好耶好耶,我最喜欢兵法了,你这兵法效果如何?先演个给我看看,要是好兵法我也买一个。” 大汉听了听便皱起眉头道:“公子真是说笑了,这兵法乃是行军打仗之用,在这大街上我如何演给你看?” 王显大声叫道:“怎么不能演?我在家中是经常演。我当元帅,丫鬟家丁都可以当将军,什么棋子、石头、手绢到处堆起来,打起来热闹万分,怎么在这里你就不能演了?”原来这王显听到兵法就把他爱玩闹的瘾头勾了上来,要和大汉演一把在家中像小孩过家家那样打仗的戏法。 众人一听此言,都是大笑起来,如此是把那大汉弄得双眼怒睁,脸涨的通红,想要大声斥责,见对方家丁环绕,又是硬生生的忍了下来,只能把头扭向一边,不停地喘着粗气。 郭平不认识这小拗相公,还以为是有那公子哥闲着无事来打诨的,便拱手打圆场道:“这位兄台说笑了,这闹市之中,如何能演那打仗兵法?” 王显这瘾头一上来,如果是在家里,那全相府上上下下,费尽心思都要去满足。今天在这里碰了个钉子,一下子便哭喊闹腾了起来,在地上就开始打滚撒泼。四周家丁也是面面相觑,不敢上前劝慰,看来定是吃过这小拗相公的苦头的。 众人中有人便偷偷给郭平和大汉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趁这乱劲悄悄溜走便是了,小拗相公说到底是小孩脾性,闹一阵忘了就算了。 郭平也是心领神会,拉了下大汉的衣袖,两人就是往后退了几步,想偷偷走了算了。谁成想这王显虽然少根筋,却也非只有五六岁智力的痴呆儿,他稍微一回头就发现了两人的意图。 “不准走!”王显叫道,此时人群中恰好有个卖炒蚕豆的,他是一把抢过提篮,抓了几把蚕豆就撒在地上,蹲了来又将豆子拢了几堆,边布置边道:“你要是不会我可以教你啊。你看,这块石板是大齐的地方,这块石板是北胡的地方,这把蚕豆是我的兵,我是大齐军,这把蚕豆是你的兵,你是北胡兵。你也蹲下来啊,快点来演下你的兵法,看看是我的大齐军厉害还是你的北胡兵厉害。”说完王显便仰头,眨巴了几下眼睛,抬头望着大汉眼巴巴地等着。 这大汉先前还忍得住自己的脾气,这会听到这公子哥把自己归到了北胡那边,还要让自己用祖传兵法去指挥北胡兵,这怒气一下冲天而起,脏话脱口而出:“你他妈的说谁呢,cao你妈的,小兔崽子找打是不?” 大汉这一声骂,可惹了祸了。 先不说那些家丁一听侮辱到了相府的夫人,卷了袖子和下摆就要准备和大汉开干,单说这王显,从小到大有谁敢这样骂过他,便一屁股坐在地上,抱了大汉的大腿便开始大哭,哭的是鼻涕眼泪一把,也都抹在了大汉的衣服上,污秽不堪。 大汉看来没有和小孩相处过的经验,这般场景直道是自己受了极大侮辱,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拎起王显,抬手便是朝他脸上扇了一个巴掌,这小公子的脸上立马留下了五个大手指印。 那还了得,堂堂老丞相的孙子被人打了,家丁们顿时唿哨一声,一拥而上,场面立刻乱成了一锅粥。 郭平离这锅粥位置最近,拳脚无眼,自然也被卷了进去,打起来后,身上也不知道是受了谁的拳脚。郭平原本是年轻人,挨了几下之后,也是气冲云霄,也不管面前有谁了,出手便是乱打乱挠。 如此闹腾,这锅粥是原来原乱,又把边上卖枣的、卖菜的、卖鸡蛋的、看热闹的、偷摸妇女的、小孩子哭闹的,都一并串了起来,场面上看上去是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等郭平的酒劲散尽,彻底冷静下来后才发现自己已经身在牢了。原来闹到后来,上都城九城兵马司的巡防官兵赶到,然后相府的家丁七嘴八舌一番告状,官兵是把郭平和大汉当成一伙,统统抓回了府衙临时拘留的牢狱中。 “把你牵了进来了,怪不好意思的。”郭平还在发愣呢,身后传来熟悉的说话声,他转身一看,不是街上那卖兵法的大汉却又是谁。 “看来我俩还真有缘,连坐牢都是在一起。”郭平苦笑道。 大汉一咧嘴也想笑,却又笑不出来了,他原本在这上都已是身无分文,连吃饭都成了问题,好不容易遇见了个书呆子,可也是无端牵连人家一同进了大牢。 不过他调整也很快,不一会平复下来后也是拱手问道:“还未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郭平一拍脑袋:“这得怪我。在下郭平,之江省人,此次进京是来赶考的。” 大汉也郑重抱拳道:“在下浦定北,北冀省人士,自幼习武。” “浦定北?浦家?”郭平暗自回味了几下,笑问道:“难不成兄台所说的祖传兵法,来自本朝的定幽候浦侯爷?” 原来这大齐朝说书之风盛行,尤其是本朝开国的几位元勋故事,在市井之中是被一传再传,连黄毛小儿都能口述几段。那定幽候浦亮乃是太祖朝有名的猛将,曾帅大军最早攻下幽州城,是平定北方的开国大将,故被太祖册封为定幽候。 “唉,实不相瞒,那正是先祖所传,不过那也是先祖侯爷的本事。如今像我这副样子,哪里还敢自称什么定幽候之后啊。”浦定北也没隐瞒自己的出身,只不过语气是一下子就暗淡了下来。 大齐开国已过百年,经过几代的世袭罔替,一些开国世家的后人因为不善经营,落魄街头的事情也时有发生。 郭平见浦定北语气黯然,便也不好意思追问详情了。不过自己想想也是,往前算一百多年,人家老祖宗可是能同太祖皇帝称兄道弟的大人物,而现在却和自己这个普通书生一起蹲大牢,再怎么也不值得拿出来说道说道。 两人于是扯开话题,闲聊了一会,无非是听浦定北说了些江湖之,郭平听得倒也畅快。 “哎呀不好,糟了!”郭平此刻是突然想起一事,猛地站起,抓着牢笼的栏杆便是声嘶力竭的喊了起来:“来人哪,快来人啊,快放我出去,我要见府尹大人,要出人命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