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高高跃起 货架中的鱼是否会流泪
当藤林椋走进疗养院的房间的之后，对着自己所见的画面愣了愣神。 银色的头发哗啦啦的，杂乱的披散在背上，白色病床上的，白色病服的少女，木然的望着窗外苍白色的天空，仅仅留给他一个木然的背影。 “诗苑姐已经醒来了吗？” 按理说，这栋是女用的房子，男人没有允许根本就不可能踏进这里，不过很明显这条规则对孩子们都不太实用——坂上鹰文没有受到任何刁难和阻拦便轻松写意的推着轮椅走进了房间，颇为熟稔的来到了病房的门口，望着门口还在发呆的藤林家的仓鼠meimei问道。 “啊……”回过神来的藤林转头望向坐在轮椅上的少年，如同初醒一般自言自语道，“我是来帮她清洗的……” 这话并不像是对着少年的言语，而是对自己的提醒，椋一面自责着没用的自己（我相信接受过她的占卜的人都不会这么认为），一面走进了房间。 “那个……诗苑小姐……您已经起来了吗？”斟酌了一下自己的用词，椋走到了病床前，小心翼翼的说道——甚至于在不知不觉中都已经用上了敬语。 床上如同精灵一般的，白色的少女回过头，如同白纸一般的脸色与略微发黑的眼圈都只证明这她失眠这个事实。 然而藤林椋却没有空闲去关注这些，她的目光尽数被诗苑的双瞳所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呆滞，木然，毫无生气的瞳孔。 椋的内心感到一阵抽搐，像是被一根几乎被阳光晒的干裂开来的麻绳捆住一般，粗糙的草梗在心脏处愈扎俞深，仅仅的握住，让人几乎无法喘过气来。 藤林椋并非是什么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普通人家出生的女儿家自幼便是要担纲起来家政事务的——虽然说料理的水平无论怎样练习都是灾难级别，然而购买食材这些事情倒还算称的上在行，自然也见过不少的活物死物，其中自然有鱼。 那是鱼的眼睛。 这种无比真实的错觉在椋的内心中浮现，失去焦距与光彩的少女的双瞳，如同超市冰柜之中被冻得僵硬的死鱼的眼神一般。少女的双手颤抖了起来，虽然无比缓慢，却又令人能看得清楚的速度，将自己的双手放到了自己的面前，如同死鱼一般的双眼木然的望着——倘若真的有焦距的话——自己的双手。 “na……” 少女的嘴唇中吐出了今天的第一个单字。 ———————————————————————————— “鱼是不会流眼泪的。” “当然了，因为没有泪腺。” 于是话题到此结束。 “jiejie，你就不能稍微有点少女情怀吗……”站在超市的冰柜前的椋多少不太满意杏的拆台，不满的说着。 “不，这是事实……” 杏小心翼翼——与其说是小心翼翼，倒不如说是带着厌恶——的翻弄着冰柜中的死鱼，死去的鱼们的灵魂似乎依然在拼尽全力（如果它们真的有灵魂的话）的睁着那近乎一模一样的，毫无焦距的，因为死去已经什么都不看不到的双眼。 “昨天的社会课别告诉我你都在睡觉，椋。”似乎是被死鱼们的眼神传染了一般，杏用力的摇了摇头，甩掉了脑中的滞涩感，“没有进化完全的眼睑与根本从未存在过的泪腺，这就是鱼不会流眼泪的原因。” “至少也要允许别人想象啊……”椋有些无可奈何的望着将鱼装进保鲜袋中的店员，叹道。 “那你认为呢？” “或许他们已经足够幸福了呢？” 椋如是感叹道。 如果足够幸福的话，那末想必也是不会留下任何眼泪的罢？ 如果足够幸福的话，眼泪这种东西，真的还有存在的意义吗？ 因为他们太过幸福了，从来没有流过眼泪，所以泪腺就如此退化了罢…… 青春期的少女如是思索着，像是思索着“世界上不论是谁都可以找到幸福”一般思索着鱼的眼泪。 “怕是哭干了眼泪吧……” 事实证明，你永远不能够把母猩猩当做一般少女来看待，即便她的年龄也同样的在这二八年华。 “这河流不就是鱼的眼泪吗？” “……哈……哈……”藤林椋尴尬的笑着，对杏的答案不置可否，“真不愧是jiejie呢……这个答案真是……” “抱歉……我没什么浪漫细胞……”虽然是在道歉，但是语气中一丝歉意也无，藤林家的jiejie，藤林杏的目光依然停留在不远处的一只已经死去多时，被冰块包裹住的带鱼的双眼之上，“鱼的眼睛给我的感觉，一点也不好……” 超市的水产区前，性格南辕北辙的藤林家双子姐妹如是望着死去的鱼的双眼，诉说着莫名其妙的话语。 “如果眼泪意味的不是悲伤的话，那么怎么办？”像是想起什么一般，杏忽然回头问道。 “啊……？” 椋一时半会没能理解杏的意思。 “我说，如果眼泪只能代表悲伤，那未免太肤浅了些吧？”独断专行的jiejie拉着椋快步走出了水产区，远离了水产品的腥味，原本少女紧咒的眉头也舒展开来，连带着语气也温和了些，“成语中不是也一样有‘喜极而泣’吗？” “如果不会流泪的话，那么岂不是不止是悲伤，连喜悦也无法表达出来吗？” 藤林杏如是总结着 “听起来倒是像极了漫画中常见的，没有感情的恶魔一般……” “正是如此。” —————————————————— 于是鱼的双眼开始流泪。 周日的清晨，病房门口的藤林椋如是自言自语着。 原来，鱼不是不会流眼泪。 原来，流着眼泪的鱼的双眼之中，只有失去了焦距的瞳孔，如同黑洞一般，什么都无法看到。 “na……” “nao……” 少女的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低声呼唤着不知道谁的名字，眼泪从指缝中流淌开来，弥漫在清晨的阳光之下。 P.s:直树的拼写是Naoki 鱼没有眼皮，也没有泪腺，所以鱼睡觉不会闭眼，也不会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