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多方筹集
秀才郭肇基既最初死不松口,这有了活路,虑事自然要十分周全方罢。 他心里清楚,这“将功赎罪”四字,可不是继续留在山海关能做得的,指望居中传递消息,怕是就连初次上手军情的徐维宗也不会答应。唯一的结果,必然是重返辽河以东,要在建奴内部下功夫。 自然,这如何回去,用的什么藉口,秀才郭肇基便想的比徐维宗要详细。不说这到底用的什么花招,单说那秀才郭肇基所知的“jian细”,甚至无甚把握的怀疑者,全都写在一张纸上。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自广宁战败之后返回关前的,有大字不识的兵丁,有马夫,也有识字的书手,倒是没有武官。想必那奴酋努尔哈赤也不放心让武官们返回,大概也知道那些降官的不可靠。 这总计三十多人的后金jian细,按着秀才郭肇基的交待,其实也没打听到较为机密之事,毕竟身份太低,只是将所加所闻记下而已。再加上距离过远,中间又夹着个宁远、前屯等堡寨,八九百里之遥,传递消息实属不易,一年多的功夫,也不过送出去七八回。 得知这些,徐维宗不免略生愁绪,这刺探军情,可绝非易事,不知那少年会如何着手。 秀才郭肇基要安全返回,这些jian细自然要一网打尽,一个不漏。考虑到关前定然还有郭肇基所不知的jian细暗中藏匿,锦衣卫那等耀武扬威的动静便定不能有。将那一纸名册交予千总王瑜,又将细处一一述明,潘千户、徐维宗,以及秀才郭肇基,便只能坐等消息。 那千总王瑜急与总兵马世龙商议,顺带着将陈瑞瑜所议的“生意”一并禀告,足足说了半个时辰。 那马世龙年纪轻轻便位居总兵官,自然有些“本事”。虽说备了礼巴结了下锦衣卫,这会儿却也没赶着要亲自去见人。千总王瑜走动倒也没什么,总兵官出入结交些什么人,可有不少人盯着的。更何况,千总王瑜将陈瑞瑜分析的近来“谣言”的出处、用意,以及日后可能出现的状况说了个透,马总兵心中警醒,做事便要收敛几分。 那些jian细,定是要抓的。 如何做的不动声色......马总兵也不想让人知道,军中居然有如此多的后金jian细,便由王瑜带着亲信家丁动手。当然,先是下令调防,这本在马总兵的权限之内,没有任何不对之处,待那一小队换了地方,这才将人一一传唤,就此消失。 山海关外的一处小山后,当着秀才郭肇基的面,将所有jian细尽数斩首,深挖掩埋。 此事马总兵不想声张,潘千户、徐维宗也全指望着秀才郭肇基,至于那些jian细的死活,全然不在心上,甚至连问都没问过。至于军中少了三十多人......更是没有半点痕迹。 至此,那秀才郭肇基才算松了口气,********的编造回去的说辞。 --------------------------------------------------------------------------------------- 这些事,陈瑞瑜并未插手,甚至连城门也没出。那五百骑兵尤自住在营房里,也是未出营门一步。 陈瑞瑜对此极为满意,单凭这一点,便是铁军的雏形。 打发王宝拿出银子,重重赏了营内那几个马世龙的兵,又请其另购酒食,好生供应吃喝。 趁这功夫,陈瑞瑜将张浩平唤了来。 在此之前,张浩平已经与山海关内几家商号的朝奉联系上了,那张家自己的商号不必说,这少东家也是见过的,至于其余四家,有了信物及书信,也是满口答应,一切听从吩咐。 陈瑞瑜自己虽然还是少年,对张浩平这个比自己大两岁的少年,却是不放心,这一吩咐,算是一试。 不得不承认,陈瑞瑜的很多念头,都是临时起意,至于用处,却是走一步看一步,目前看来,似乎大多还是有用的。 关于生意,商议一次自然是不够的,这后话,与王瑜约的仍然是悦心斋的楼上,陈瑞瑜也将张浩平带过来。 那小二眼神儿不错,认得出这位少年身上锦衣卫的服饰,伺候的极为殷勤,或许是昨日叫过唱曲儿的,便认定这少年家境不凡,至少那茶,上得便是好茶。当然,陈瑞瑜也赏了三钱银子,打发他下去。 张浩平站在桌边,眼角余光留意着坐着的那位少年,却是不敢坐,亦不敢先开口。 陈瑞瑜端着茶盏,眼却望着窗外树梢头后面高高的箭楼,沉思许久,方才品了口茶,开口道: “都见过了?” 张浩平猛地回过神来,忙道:“是。” 陈瑞瑜却又停了片刻,才道:“如何?” “大人指的是......” “这几家商号,你管得住么?” 张浩平低头想了想,道:“按见时看,小的说话他们还都听的。” “好,”陈瑞瑜道:“眼下你先留在这里,我给你留一万两......在入冬之前,尽量积蓄米粮,等我安顿好之后,再告诉你运到何处。” “这......”张浩平迟疑着,道:“大人,若是买卖米粮,小的倒可试一试,只是这里.....” “一会儿来的,是千总王瑜,有事便与王千总商议,至于怎么做,该不用我多说了吧?” “是。” 陈瑞瑜瞧了他一眼,道:“在这里做事,不仅是买米,其它的生意,一样可以做。不过,你也该留意些旁的消息。” “是。”张浩平低头应道。这话便是说的打探消息了,不过,他寻思的意思,在这山海关,打探的可就不光是传出来的建奴的消息。 “事情办好了,”陈瑞瑜道:“救你父亲的事,便多几分把握。” “是。” 正说到这里,门帘儿一掀,王宝进到屋内。 “大人,”王宝道:“那边营里都收拾妥了,随时可走。” “好。”陈瑞瑜道:“你来的正好,这事也得跟你说说。” “是。请大人吩咐。” “张浩平,”陈瑞瑜道:“你专责筹集米粮,尽快与你祖父他们联系上,至于所需文书什么的,便去寻王千总商议。这生意上的事,你尽管去问王千总。记住,你专责商事。” “是。” “除此之外,一切都听王宝分派。” “是。”张浩平看了王宝一眼,应道:“小的定尽心办事。” 陈瑞瑜又看向王宝,道:“你也听到了,生意上的事,你不必多费神,尽管让他去做,你只管告诉他咱们要的是什么。” “是。”王宝显然明白陈瑞瑜的意思。 陈瑞瑜皱了皱眉,想了想,道:“眼下诸事都是开头,很多事......王宝,这日后,军需一事都要你来掌总。” “是。” “米粮、布匹,找张浩平要,至于甲杖么.....这样吧,你在此多留一日,与那王千总再喝几顿酒。我给你留五千两银子,至于是拿米粮来换,还是花银子去办,你自己拿主意。” “是。” “还有,我在宁远,还会待几日,你要尽快赶上来,这日后的刺探军情,怕是也得你多出力。” “是。”王宝答应着,却又迟疑了下,问:“大人,这刺探军情一事......如何着手?” “这个慢慢来。”陈瑞瑜道:“先搭个架子,你记在心里便是。建奴那边先不说,这辽西一带,你可与张浩平一起商议一下,有消息便一并打听了。” “是。” 陈瑞瑜看了看张浩平,又看了看王宝,道:“万事开头难,不仅是你们,我们去了之后,也是一样。你们记住,这个冬天,若是没有足够的军需,一切便都成了空谈。”
“是。”这次是张浩平与王宝两人一齐应声。 “坐吧。”陈瑞瑜指了指椅子,让两人挨着桌边坐下。 “这回到了山海关,”陈瑞瑜似乎是自言自语,又似乎是与二人闲谈,道:“才知与想的不同,至少这商货出关,并不难。” 张浩平小心的看了看陈瑞瑜,低声道:“小的与那几家朝奉聊了会儿,说是只要关前军中有照应,的确不难,但若是无人,却也进不得。不过,那些进不来的,在城门外便将货都卖给旁人,也算是进了。据说,山海关内,有不少商铺便是这般做生意的。” “反正有王千总呢,咱们不愁。”王宝道。 “嗯,”陈瑞瑜道:“你们二人与王千总多接触,王千总也是个爽快人。” “一会儿王千总要来?”王宝却还不知道。 “是。”陈瑞瑜道:“事情是都敲定了的,具体的,就看日后你们如何办了。” “大人放心。”王宝道:“既然大人与王千总熟悉,我们办事只要小心些不惹麻烦就是。” “我们去了广宁,这边的事就暂时顾不上了,再说,数百里之遥,就是听个消息,也要好几日,你们尽管放心大胆去做,只要记着,这都是为了什么就好。” “是。” “此次出关,宁远极北一带的情形,还要去了才知。”陈瑞瑜道:“若是米粮运输不便,我与王千总商议过了,就以关前军需的名头运送,若最后真要这么做,张浩平,你筹的米便要补给王千总。” “是。” “王千总他们......总要赚些银子的,张浩平,你做的生意,也包括他们的一份,你可懂?” 张浩平迟疑一下,道:“大人的意思,是让王千总他们赚银子?” “嗯,”陈瑞瑜道:“人家也不能白帮咱们。王千总在军中,打的就是军中粮饷的主意,这如何赚,听他的便是。” “是。” 军中的生意,不仅数额巨大,且种类繁多,尤其是这山海关聚集着近十万兵马,不论是铜铁毛皮,还是锅铲药材,都是成千上万。若是不急,按着大明朝的规矩,自是由百姓佥派运送到关,但实际上,很多种类,包括米粮、药材在内,有不少是用银购买,这岂不就是大生意? “王宝,”陈瑞瑜道:“你日后试试,看能不能弄几艘船,若是能买到火炮,就更好了。” “火炮?”王宝摇头道:“大人,这怕是不易。” “尽力吧。”陈瑞瑜道:“当初广宁一败,沿边屯堡里的火器、火炮,流散不少,这东西咱们总不能明着去收集,不过,王千总他们,却是可以。再说,有些废旧的火器,也是能用的。” 王宝似乎有些转不过弯来,道:“废旧的还能用?” 陈瑞瑜没说什么,只笑了笑。 “大人的意思,”张浩平小声道:“是王千总说,是废旧之物。” 王宝眨巴眨巴眼睛,显然是寻思片刻,才明白过来,咧着嘴笑了笑。 陈瑞瑜正色道:“记住,这些都要小心从事,眼下不急,不能误了大事。” “是。” 说话间,王千总、徐维宗、潘千户带着秀才郭肇基进来,屋内顿时挤得满满的。本是约的王千户,但既然都来了,这一顿,当然就不能多说细处,也就算是见个面,让张浩平、王宝正式出头。 酒散人去,陈瑞瑜便带队出关,直奔宁远。 不过匆匆两日,山海关依旧屹立,似乎从不曾有何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