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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路遇征西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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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络城之后,赤枫北上的车队里面又多了两个人,由林永健派出参与护送的络城武官。既然王德胜能够派人随扈,自认为与赤枫关系更亲近几分的络城林氏为何不能,所以他们名正言顺地走在了一路。

    络城林氏不愧为出了林顺这种军事天才的世家,两名武官并没有使用马车这种文弱的交通工具,而是不辞辛苦地骑马随行。而且林永健派出的两名武官也并非边缘人物,而是实打实的林氏子弟,以彰显他对赤枫的重视。

    一行人沿着官道北行三天之后,一座小城的影子出现在越来越平坦的地平线上。这座城叫做通城,过了此地,便算是离开了络城地界,络城林氏的影响力也将大幅削弱。通城也有培养所,但是唐克并未安排赤枫继续担任形象代言人,实在是因为此地距离左京已经太远,抢生源也不至于抢到这里来。

    所以在赤枫的行程表上,通城只是上京之行的一处宿头,不会耽搁多少时间。在城中官驿里休息了一夜之后,他们就按计划准备出通城北门继续北上,却在城门口被阻了下来。

    无论是赤枫的造物师身份,左京城城主王德胜亲自出具的相关文牍,还是络城林永健交给手下的信物,都无法说服城卫放行。

    直到赤枫满腹疑问地下车询问,才得知了事情的原委——北上的官道暂时封闭两日,以便让征西军顺利通过。

    “征西军?”赤枫这阵子对于乌岚帝国的军制算是有了些了解,但却不曾听过征西军这个番号。

    他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于是再次向城卫确认,“是镇西军吧?”

    城卫小队长虽然阻了一行人北上,却知道赤枫来头不小,也不敢怠慢,和颜悦色地解释到,“镇西军还在烈霞山脉前线,征西军这才刚要去往前线助战,这两天恰好要从通城这里过。诸位大人还请耐心等两日,征西军过境之后,北上的官道会重新开放的。”

    赤枫这才确认自己没有听错,还好只是等待两天,尽管自己急于去上京完成面见景帝陛下,以便早日往塔拉帝国一行,但总不好强行闯关,扰乱征西军行军。他若是七星造物师自然可以大摇大摆地无视于戒严令,强行上路,可他不过是个小小的三星造物师,即便是响应乌岚帝国景帝陛下召见,也不可以与军国大计相抵触。

    此时征西军先头部队距离通城尚有五十里,预计下午便可抵达此处,而后续的大部队也会在明天过通城地界。

    通城比之背山城或者谷东城稍大一些,却远不如左京与络城的规模,在乌岚帝国算是二线城镇,算不上繁华,但也不至于太萧瑟。只是官道封闭,不仅是北门出不去,连其他几个方向也不让通行,等于整座城镇都暂时地与外界隔绝了。赤枫想要去城外的景点走走看看也没有机会,只能随便在城里找了家茶楼干坐着。

    赤枫喝了几口茶之后,觉得味道很一般,之前他喝茶的地方不是左京冒险者公会陈伯强的高级会员接待室,便是谷东城盗贼行会张三的贵宾室,这些人泡的茶怎么的也有些来头,肯定不是通城一座普通茶楼能拿得出来的好茶。

    闲来无事,他便有些好奇那支导致通城被封锁的征西军来,“罗犽哥哥,你说林大将军那里不是很顺利么?为什么还要增派一支征西军去助阵?我虽然不懂得兵法,但也知道兵贵神速。真的等到征西军抵达前线,怕是什么机会都没了。”

    罗犽是从前线回来的,临行之时自然从林永威那里听到了一些这方面的东西,此时看赤枫闲着无聊,也不好继续保持缄默。只是这些话题太过于敏感,涉及到乌岚帝国的体制问题,他看了一眼四名随行的武官,不知道是否应该当着他们的面为赤枫解释。

    就在他感到为难的时候,倒是林永健派来的两位林氏武官中的一人先开了口,“因为有些人不愿意我们家大将军再立新功呗!”

    罗犽闻言不由得看了此人一眼,对方是一名二十出头的年轻校尉,眉宇间不乏英气,却少了些稳重,想来应该是络城林氏的年青一代,城府不够,热血犹存,所以对于林顺的境遇多少有些不忿。

    此人话一出口,身旁来自络城的另一位武官立刻在桌子底下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他不要乱说话。他也意识到自己不该当着外人说这些话,尤其是在座的还有两位来自左京的武官,更是不妥。

    但是话已出口,想要收回可就难了,赤枫好奇地追问,“这是怎么说的?”

    那人颇有些为难,一时竟不知道是该回答赤枫大人的问题,还是该保持缄默,以免给林氏家族制造不必要的麻烦。

    罗犽是个喜欢沉默的人,而这样的人通常善于观颜查色,立刻看出对方的为难。说起来罗犽对于络城林氏还是有些感情的,虽说当初镇西军是以赤枫的“弓手”为代价让林永威传授他战斗装甲的高端cao控技巧,但师父毕竟是师父,而且林永威对他也算是相当尽心,所以此刻罗犽觉得自己在适当的时候还是可以报答对方一下的。

    此时此刻便是一个机会,有些话由络城林氏的子弟口中说出,会成为有心人的把柄,但若是由罗犽的口中说出,问题却是小了许多,至少不会给镇西军的林大将军带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罗犽唯一担心的是自己说的话同时也代表了赤枫的立场,那么妄议军国大事是否会给自己的侍主带来什么负面影响。

    在罗犽犹豫的时候,场面一时有些尴尬,赤枫认真地等着对方的进一步说明,可是那名林氏年轻的校尉却怎么也不敢再说话了。来自左京的两名武官也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只好扭过头看向旁边,装作没有听见刚才那些话。

    此时罗犽的眼神在众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赤枫胸口的青铜齿轮上面,忽然笑了笑。对于别人来说,这种话题确实是个麻烦,但赤枫是什么人,是造物师大人啊,超脱于凡人之上的造物师大人!造物师无国界,所以造物师尽可以议论军国大事而不必有什么忌讳,没有人敢以此为理由追究造物师的妄言。

    赤枫的问题本来就是问的罗犽,只不过是林氏的那位年轻校尉一时多嘴,才抢先回答,此时罗犽便是答了,也再正常不过。

    想通了这一节,罗犽便开口解释,“林大将军官居八阶上品,在乌岚帝国已经是人臣的极限。再往上虽然还有九阶官位,但那都是属于李氏皇族的王位。虽然乌岚帝国没有外姓不封王的强制规定,但林大将军也确实不适合封王,因为他身后有络城林氏这么个大家族存在。历史上得以封王的外姓都是非四大家族的大将军王,因为背后没有雄厚的家族力量,改变不了乌岚帝国的现有格局,皇族才敢授予外姓王位。”

    “好复杂……”赤枫觉得自己还是不太明白这些东西,“那么征西军又是怎么一回事?”

    “既然林顺已经封无可封了,那自然不能再打大胜仗,否则岂不是给大家制造麻烦。眼前因为‘弓手’的出现,乌岚帝国在对塔拉帝国的作战当中占据了巨大的远程优势,要打胜仗就变得相当容易。林大将军也知道这个问题,所以便在烈霞山脉一线驻足不前,不敢进取莫兰德要塞,同时以兵力不足为借口向上京求援,就是希望景帝陛下派出另一支军队来享受胜利果实。所以哪怕是延误战机,他也不得不放任东征骑士团在莫兰德要塞重整旗鼓。”

    罗犽难得一口气说那么多话,觉得有些口渴,拿起手头的杯子狠狠地灌了一气,却还是不够,又从茶壶里倒了一杯,却因为太热而无法入口。

    赤枫听得津津有味,便把自己的茶杯也推了过去,让罗犽哥哥先解解渴。

    罗犽不以为意地拿起来就灌,却让几位来自左京和络城的武官看得有些吃惊,心想着这主侍之间的关系还真不是一般的好。

    罗犽解了渴,便接着为赤枫进行分析,“乌岚帝国除了驻守上京的禁军之外,四镇大军是常备番号,由王、林、张、陈四大家族统领。四镇大军有自己固定的活动地域,互相制约,又互不干扰,自然不能随便跨界。同时,林顺可以把功劳分给其他人,却不能便宜了其他三个家族,这就要求四镇之外的其他军队来接手后续的战事。”

    听到这里,来自左京和络城的四位武官都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十来岁的少年。即便身为帝国军官,他们也从未将问题看得如此透彻,没想到眼前这位随侍武士竟是一针见血地将“五家治国”里的种种权力制衡分析清楚。

    罗犽还在继续,“遇到战争时,皇帝陛下可以临时认命四征将军来组建远征军,比如此时的征西军。而在乌岚帝国千年的历史当中,四征将军可以由李氏皇族出任,也可以由其他外姓将领出任,唯独不能再由四大家族的将领来担当,就是为了避免帝国的格局失衡。眼下这支征西军一旦到了前线,镇西军可能就会撤回左京,或者原地驻守。”

    赤枫听完这些决定有些头大,明明可以很简单地取得胜果,却因为这些麻烦的事情弄得错失大好时机。

    “虽然浪费了一些时间,但是这一仗依然是乌岚帝国胜面比较大,因为有‘弓手’的存在,而塔拉帝国又失去了他们的诺兰侯爵。至于最终能够取得什么样的战果,这个就说不清楚了,有些事情比台面上能够看得到的更加复杂。”这是罗犽的总结性陈词,然后他拿起自己的杯子,把已经凉下来的茶水一饮而尽,恢复了一贯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