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愚者
将希罗院长的神色变化全部看在眼里，苏摩不由暗自皱眉。 如果真的像他所担心的那样,因为神秘空间的事情学院已经注意到他，那么对于他此刻突然展现出的实力，对方必定会有一丝不自然的反应，无论这丝不自然有多么微小，凭借他现在超乎寻常的敏锐灵觉多少应该可以察觉到一些才对。 然而希罗院长的反应却很正常，意外、惊喜、欣赏……，一切都再自然不过了，只是在他看来却未免有些太过自然了，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而且现在这种程度的试探已经是极限了，若是再深入下去结果恐怕就不是他所能控制的了。 “嗯,”苏摩散去了手中的光球，若是不完全的黄金炼成或许还不行，但要逆转这种程度的炼金术并不是很困难，“就是这样，所以我现在需要大量的时间，那些普通课程对我来说已经没有多少帮助了，如果只是考试的话我想还是没问题的。” 希罗院长站起身，微微踱着步，思考片刻，宣布道：“苏摩同学，我可以以院长的权利批准你的特殊请求，从今天开始你就可以自由地支配在学院中的时间，有什么需要或者困难也都可以向学院提出，学院会尽量满足你的要求。” “是吗，那么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呢？”苏摩平静道。 希罗院长面上闪过一丝赞赏，大手一挥，道：“学院对你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要在明年十月的法兰学院交流会之前突破十级屏障，怎么样，能做到吗？” 法兰学院交流会是由法兰皇家学院代表帝国官方出面组织，聚集了整个南方著名学府的盛大学术交流会，每四年一届，从法兰建国至今已有九十九届。诺亚学院作为法兰首屈一指的名门学府自然是有着参加的资格，只是最近几十年来学员的整体水平有些下滑，尤其是在炼金术方面更是与南方第一流学院的身份相差太多。最近几年诺亚学院也开始渐渐加强了对炼金系的支持力度，只是短时间内还看不出什么明显的效果。 这些情况苏摩来之前就已经详细调查过了，所有的计划其实都是建立在这项情报的基础上。 “嗯，问题不大。” 苏摩无所谓地点了点头，和溟比起来希罗院长的这点要求实在不算什么，他自信最多只要半年就可以进入高阶。 这不仅是因为意识之海的关系，更重要的是他已经领悟了不完全的黄金炼成，无论是基础还是境界实际上晋级高阶已经是绰绰有余，现在他所欠缺的不过是量的积累而已，而这就需要一些时间，但也不是没有捷径可行。 对于苏摩的自信希罗院长很是赞赏：“不错！自信才是一个强者最重要的品质。哦，对了，如果你有什么问题的话也可以去找菲利普老师，虽然他主修的不是中古炼金术，但毕竟也是十五级的大炼金术士，更是教出过不少的高阶炼金术士，在这方面有着非常丰富的经验，至少可以让你少走一些弯路。” 苏摩虚心地答应下来，而后便找了个机会告辞离开。 “呵，该说是过于理想化好呢，或者说还是太稚嫩？”希罗推了推鼻间的眼镜，站在落地窗前望着苏摩渐渐远去，周身气质却与之前完全不同，既不是那种学者般的温文尔雅，也不是那种精于世故的狡黠，而是一种既夺目耀眼又平淡无奇的自信从容，这才是真正的绝顶强者所应有的绝顶风范。 在希罗院长身后，苍苍老矣的花伯将一束刚采摘下来犹带着露珠的白色月季轻轻摆放入花瓶中，一边往其中添加着清水，一边悠悠说着：“年轻人的事情就交给年轻人自己去处理吧，我们所能做的也就只有默默地看着，默默地等待罢了。” “还要等待啊，已经有些厌倦了呢！”希罗院长感叹着，语气满是萧索，“或许该找点有趣的事情……” “不要做太多无意义的事情，希罗。”花伯抬起浑浊暗淡的双眼注视着希罗院长，平静地说着，“我们已经没有资格了。” 希罗默然。 “失格者…吗？真是无聊！” 顺利取得了特殊许可，苏摩就直接返回了宿舍。客厅里，法鲁卡斯早已不见踪影，不知又跑到什么地方闲逛或是发呆，又或者是去sao扰某些女生，这些都是常有的事情，他早就习惯了。 直接进入自己的专属书房，摆出冥想的姿势，眼前的世界顿时微微扭曲模糊，而后他的身影就由虚凝实出现在真理之塔中。 明亮柔和的光线、空旷的圆间、几近无穷的书之海洋、难以形容的厚重气息……，十亿三千万法书，真理之塔，这是任何人都不得不对之肃然起敬的奇迹之所！但是除了第一次见到时有些震撼外，苏摩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 对他而言这一切不过是便利的工具而已，是为了得到想要的结果所需的必要手段罢了。 心念一动，一方薄薄的翡翠玉版凭空落入手中，玉版通体晶莹剔透，呈现出碧空般的纯粹青色，大小和普通书籍相当，但厚度只有五毫米左右，上面铭刻有十三个单句： 这是真理，没有丝毫的虚假，是确凿之最确凿的真理。 要造出“惟一之物”的奇迹，须明白，那上界之物与下界相同，而下界之物也与上界无异。 那惟一的“始源”创造了万物，所以万物皆出自这同一之源。 “惟一之物”诞生于白昼黑夜并存之刻。 在无远弗界之风中孕育，汲取大地精华而成长。 它是世界上所有奇迹之父，拥有全能的力量。 能分离出地水火风，也能让精妙之物从粗糙之物中呈现出来。 从至低升向至高，亦可从至高堕降至低，积聚上界和下界的所有力量。 由此你将获得全世界最卓绝的荣光，所有的黑暗都将从你身边消散。 因为这是强大力量中的最强者，它能超越所有的精妙之物，也能渗透入所有坚固之体。 此亦为，现世绝对之理。 依循此理，从这“惟一之物”衍生出森罗万象。 若能理解此理，就将承担七重高天的三重角色，为完全、真实、至高之存在。 《翡翠录》，传说是第一位贤者赫耳墨斯所著，记录了世间万象真理的太古秘法之书，为炼金术的起源，上面的十三个单句所用的文字完全迥异于现存的任何语种，由十二种奇异字符组成，并非铭刻在翡翠玉版表面，而是以一种类似纹理的方式存在着。 就如同青天中的浮云般，每一种文字的形状都在无时不刻地变幻中，演化出一系列有些相似又迥然各异的新文字，其中之变化无穷无尽，蕴含着无限的神秘，若是长时间用眼睛直接注视这些文字，甚至会感觉到一种难以形容的虚弱和眩晕，根本无法将这些文字的具体形状记忆在脑海中。 对此苏摩并不感到奇怪，《翠玉录》毕竟是太古秘法之书，用的自然不会是现在的人族文字，应该是已经失传的一种太古异族文字，只不过让他有些意外的是，尽管此前他从未接触过这种文字，却能准确地理解这些文字所表达的含义，但想到这或许是秘法之书本身附带的功能，也就不甚在意。 轻轻抚摸着翡翠玉版有些冰凉的表面，苏摩目光微微闪动，左眸深处隐隐有一抹绯红浮现，但最终还是松开手，任凭《翠玉录》消失，随即清澈的紫色双眸扫视向空旷的圆间，淡淡说道：“溟！” “啊啊～，什么事？”一身黑色金边制服，黑发紫眸，俊美的面容上挂着淡淡的慵懒笑容，手上拿着一部无名书卷，溟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苏摩面前。 “你……”苏摩无语，看着溟就好像是看着镜中的另一个自己般，偏偏两人的神情气质截然不同，站在一起总有种说不出的别扭怪异。 “有事快说，我可是很忙的！”溟不耐烦地挥挥手。 “我需要一部好的修炼功法，你有什么建议吗？” “修炼功法？你要那种东西做什么？”溟一脸的不解，只是嘴角的笑容怎么看都透着股阴险的的味道。 苏摩微有些心悸，却还是冷冷说道：“你不说也无妨，不过是多花点时间的问题。” 在经过上次的惨痛教训后，他已经摸索出一些应付这种性格恶劣的家伙的经验，简单来说就是要掌控话语主导权，至少不能落入对方的步调中。 “呵呵，”溟轻笑起来，“不要那么无趣嘛，我只是想先问清楚而已。” “我只需要答案。” 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伸出手，在其指间凭空浮现出一方翡翠玉版，正是《翠玉录》：“你觉得这本《翠玉录》如何？” “简单中蕴含着无限的奥秘。”苏摩不加思索道，但话一出口他就有些后悔了，还是落入了对方的步调中。 溟眼角不由带上了一丝得意，继续道：“是你的话究竟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完全理解这些奥秘？” “不知道，”苏摩皱眉，而后略微迟疑道，“或许永远都不能。” “很诚实的回答，”溟微笑着，“那这十亿三千万法书呢？你真的能全部掌握吗？就算全部掌握又需要花费多少时间？” 苏摩说不出话来。 “呵呵，”溟嘴角浮起一抹极尽嘲讽的笑容：“我再问你，何谓强者，评判的标准又是什么？强大的力量吗？若是失去这力量，强者还是强者吗？” “这算什么，测验？”苏摩亦冷笑道：“就算拥有力量又如何，在弱者面前趾高气扬，却在更强者面前卑躬屈膝，这就是所谓的强者？若是让我来选择，我宁愿不要成为这种强者。” 溟来了兴致：“哦，难道你想成为受人欺凌的弱者？” “当然不是，”深深看了眼溟，苏摩平静道，“我的答案是，真正的神只需要一个就够了。” “哈、哈、哈、哈……”溟突然大笑起来，差点连眼泪都笑出来，“真是有趣的想法，不过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神吗？” “全知全能，超越所有一切，这才是真正的神，现在诸天之上的那些家伙，哼哼，充其量不过是些低劣的模仿者罢了，连半调子都算不上，就像是水中之鱼，不会知道陆地的广阔，天空之鸟，又岂能理解星穹的无限？这世间所有的强者实际上也就是大一点强壮一点的游鱼飞鸟罢了。” “那你呢？是飞鸟，还是游鱼？ “就个人喜好而言，我更喜欢游鱼，不过很可惜，”溟的笑容渐渐收敛，低声说道，“我不过是个愚者罢了，嗯，是个无可救药的笨蛋。” 苏摩有些错愕，不等他开口，溟就突然转移开话题：“你不是想要一部修炼功法吗？嘛，你刚才的答案也算是勉强合格了，就大发慈悲地给你一些奖励吧，要记得心怀感恩哦！” 说完他伸手一招，一本散发着朦胧光辉，似是由无数星光交织而成的星蓝法书凭空出现。苏摩下意识地伸出手去触碰，却不想那星蓝法书突然散作一片流荧，飞快地没入他的指尖消失不见。 下一刹那，世界扭曲模糊，而后完全改变了。 “这是……”苏摩凝望着眼前这个熟悉的斑斓世界。 虚空！星海！ 简直就和诺亚学院的那处神秘空间如出一辙。 “这是真理之塔中唯一的星辰秘法书，《诸天圣典》，以诸天无穷星力淬炼灵魂本源，凝炼真我，”溟飘渺的声音不知从何处响起，在这无尽虚空之中徘徊，“直至最终，开辟星辰之海，掌控诸天，成就虚空之主，登临七天之座，为一切力量的终点，所有存在的巅峰。” 在这飘渺声音中，苏摩缓缓闭上了双眼，心中升起一丝玄之又玄的明悟，周身的诸天众星一一幻灭，世界又重归于黑暗，而后诞生了第一道光。在这不知从何处来，亦不知去往何处的纯粹之光中，他脚下自然而然地生成了无边的黑暗渊面，渊面之下，渊面之上两个互相对立，无限大的玄黄半球缓缓浮现，球体萦绕着由点点星光汇聚成的彩色光带。 苏摩睁开双眼，眸中的色彩无穷无尽，明灭不定，最终沉淀为深深的紫色。 “啊～～～”溟打了个哈欠，却难掩眼中那抹疲惫，“你可总算是好了啊！” “这是…怎么回事？” “很简单，你的意识之海本就是我用《诸天圣典》的秘法开辟出来的，现在才算是真正完成，差不多算是入了门吧，到这一步，你的那对本命星辰每时每刻都会自动汲取诸天万界的各种星力，不停地淬炼，成长。当然现在你已经可以勉强动用一些这力量，不过个人建议你在境界提升或是rou体强化到一定程度前，最好还是不要这么做，否则，哼哼，我可以保证你一定会死得非常难看的。所以这段时间你有空就多看看那些法书，境界才是王道啊！” “嗯，其实这十亿三千万法书你也不一定要全部都读完，如果你能领悟到属于自己的真实，一本《翠玉录》就足够了，若是领悟不了，就算是全部读完十亿三千万法书也是枉然。” 苏摩看着不停说话，仿佛在交待后事的溟，心中顿时涌起不好的预感。 “呵，不用露出这种可怕的表情，我只是要稍微沉睡一段时间而已，嗯，其实就是觉得要教你这种笨学生实在是太麻烦了，我可是最没有耐心了，所以还是让你自学吧。” 溟的身影开始渐渐变淡，仿佛随时都会随风而逝。 “唔，差点忘了，为了避免你一不小心就死翘翘了，最后再留给你一些东西吧。好好活下去，不然我会很困扰的。” 溟抬起手，将手中的无名书卷扔出，而后就这样静静地望着苏摩，眼神有些空虚。 苏摩有种感觉，溟的视线并没有落在自己身上，对方所注视的地方并不是此时此地。 “你知道吗，”身影已经有些透明，溟终于开口了，语气十分平静，“很久以前，也有一个人问过我类似的问题。” “问题？就是你刚才问的那些吗？那你的回答是？” “我的回答吗？”溟闭上双眼，露出淡淡笑容，轻声说出一句话，身影却已是彻底消逝。 “嗯。” 苏摩目光微微闪动。 “你这家伙，果然，是个无药可救的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