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光影
白衣翩阡，眼前的少女就好似月夜下一朵空谷幽兰，清雅而静谧，让人不觉的心宁气和。 “好久不见，伊莉斯，”苏摩脸上的神情变得柔和，微笑着，“你的身体还好吗？” “已经不要紧了。”白衣少女露出了欢喜羞涩的笑容。 “你还不知道吧？”一旁的爱丽丝插入道，语气中带着满满的自豪，“伊莉斯现在已经是一名正式的魔术师了哦！” “嗯？” 苏摩诧异，目光微凝，已是感应出少女身上的气息确实是达到了中阶，大概是六级到七级的样子。 不过他还清楚地记得，不久前初次见面时，伊莉斯明明还只是个毫无修炼基础的普通人，甚至那弱不禁风的身体更是连普通人都不如，光是看着就让人担心不已，怎么可能在短短十多天的时间里就成为了一名正式的魔术师？ “这是怎么回事？伊莉斯你……”苏摩皱眉，类似这种骤然提升实力的情况大多都会有一些不小的后遗症，他对此可是深有体会。 “我没事的。”伊莉斯轻轻地摇了摇头，心中一片温暖。 “放心啦！”爱丽丝解释道，“你知道吗，伊莉斯可是先天魔道之体呢！” “先天魔道之体！” 苏摩先是惊讶，而后恍然。 所谓的先天魔道之体就是指天生具有魔术回路的特殊体质。这种魔术回路并不是魔术世家那种依靠血脉代代相传的人工魔术回路，而是真正的先天魔术回路！如果硬要比喻的话这种差别就像是魔眼和瞳术的区别一般。 所谓魔，为不可思议之意，最早的魔道乃是太古异民感悟世间万象而开创出来的一条通往巅峰之境的青天大道，但是以人族脆弱之身却是难以直接承载。 所以人族先贤便通过模拟异民的身体构造，在自身体内构建魔术回路而创出了魔术之道，并通过血脉代代相传，这才有了现今的魔道以及魔术世家，这也正是魔术师会被称作人类中最大异端的原因。 现在修炼魔术之人，若是毫无魔术血统就只能自己辛苦地从头构建、固化魔术回路，其间的辛苦与困难远非常人能够想象。 但是先天魔道之体却不一样，不仅天生就存在着完整的魔术回路，还拥有天然的魔力，无论是回路的承载力或是对神秘的感知力都要远远超过一般的人工回路，完全达到了大魔术回路（高阶大魔术师体内魔术回路的水准）的程度，前期的修炼几乎不存在任何瓶颈，就连冲击圣域玄关的时候也要比一般人容易得多。 唯一能够与之相媲美甚至超越的也就只有更加罕见，只出自魔术世家的大魔导之体了，即天生继承有一百零八条以上大魔术回路的魔道天才！而一百零八条大魔术回路正好就是圣域之下所有魔术师的极限所在。 然而和大魔导之体比起来，拥有先天魔道之体并不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其天生拥有的魔力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不断增加，天赋越高，魔力增长的速度也就越快，随之与闭合回路之间的冲突也就会越来越剧烈，会对身体造成极大负担。 因为魔力只存在于闭合回路之中，连小循环都没有形成，具有非常强的隐蔽性，只有某些特殊领域的魔道大师才能认出，而且还要通过一些特殊秘法才能完全开启这种体质。所以通常情况下，先天魔道之体的拥有者到最后只会有两种结果，一是身体崩溃早早夭折，其二便是侥幸能在身体崩溃之前冲开回路，成为魔道天才。 正是因为这种特殊体质的关系，伊莉斯从小就一直是体弱多病，经常无缘无故地晕倒。当双胞胎的jiejie已经在学校里和同学朋友尽情玩耍时，她却只能一个人留在玫瑰城堡，虽然周围总是有很多人照顾着她，但是除了爱丽丝以外就再没有什么玩伴，甚至从小到大都没有离开过玫瑰城堡。 直到半个月前，她才在爱丽丝地带领下走出了一直生活着的城堡，来到了外面的世界，遇见了苏摩。 在诺亚学院那个宁静的小湖畔，一边是沉浸在自己世界中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少年，一边是与jiejie走散而不知所措的柔弱少女，两人就这样偶然相遇，熟悉起来。 而后由于受到了之前圣灵节神迹的影响，伊莉斯体内的先天魔术回路被完全开启，彻底摆脱了体弱多病的问题。 “恭喜你，伊莉斯。”得知这一切后，苏摩微笑着说出祝贺的话语，心中却是不由想起了素未谋面的圣帕特里克。匆匆而来，改变了许多人的人生后，却又匆匆而去，这位圣徒究竟…… “谢谢…苏摩。”伊莉斯低着头，一双小手下意识地扯着连衣裙的褶边，呐呐道，“我……” “嗯，抱歉，你刚才说了什么？”略微走神的苏摩并没有听清楚少女过于小声的话语，然而少女却只是低着头，不再说话。 “啊，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你这个笨蛋！”旁边的爱丽丝实在看不下去了，狠狠地瞪了眼苏摩，“过段时间伊莉斯就会入读诺亚学院，选修的是白魔术系，那个的上课地点不是和炼金系差不多吗？到时候你可要好好保护伊莉斯，要是敢让她受到半点委屈我可不会放过你！” “jiejie！”伊莉斯有些焦急，白皙的面上不由浮起一丝红晕。 “这个……” 苏摩苦笑着，他好不容易才从希罗院长那里拿到的特殊许可，难道就是要用在这种地方？然而看着眼前这对面容一致神情气质却截然相反的姐妹，他最终还是妥协了。 “这就对了嘛，”爱丽丝满意地拍了拍苏摩肩膀，而后眨眨眼，有些挪揄道，“不过你可要注意了，伊莉斯现在已经是七级的魔术师了，还是那个什么魔道之体，听说修炼速度可是非常快的，你要是再不加把劲的话可是会很丢人哦！” “嗯，我知道了。”苏摩举起双手连连点头，虽然他已经进入高阶了，却不会愚蠢到在这种时候主动提起这件事，“哦，对了！爱丽丝，伊莉斯，生日快乐！” 爱丽丝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伸出手毫不客气道：“礼物呢？” “很遗憾，我只是个小小平民而已，可准备不起什么名贵的礼物。”苏摩笑道，这句话当然是假的，从前天开始他就被法鲁卡斯拉着几乎跑遍了整个黎塞留，最后各自准备了两份精致礼物，在来之前就已经交给了接待的侍者。不过除此之外，他还特意准备了一件独特的礼物，当然不会像某人那样把自己当做礼物什么的。 “切，这么小气！”爱丽丝不满地嘟囔着，伊莉斯眼中微微有些失望，却急忙摆手，装作不在意道：“没关系的，你能来我们已经很高兴了。” 苏摩笑而不语，只是抬头望了下窗外的夜色，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啊，已经到这个时间了，宴会快要开始了。苏摩你就留在这里陪伊莉斯吧！我先走一步！”爱丽丝看了下时间，匆匆打了个招呼便快步离去，只剩下苏摩和伊莉斯两人，一时间书房里的气氛有些微妙起来。 “呃，伊莉斯，”苏摩开口打破沉默道，“你不用去吗？” “嗯，”伊莉斯依旧是低着头，小声回答着，“我不太习惯那种场合，等下jiejie和父亲还会单独为我庆祝的。” “也就是说这段时间你有空闲了，那么能不能带我去一个地方？”苏摩对少女神秘地笑了笑。 法鲁卡斯独自一人看似随意地在玫瑰城堡中四下乱逛，却是巧妙地避过了所有人的注意来到一处玫瑰园中。 清冷月色下，凉风徐徐，园中的玫瑰略微少了几分娇艳，反而多出了数分朦胧似幻。 在这芬芳馥郁的花丛中已有一人负手而立，仰头望月，一袭紫衣，一柄黑剑，金发，翠眸，衣袂飘然，宛若乘风踏月，清逸孤绝。 “啊～～，快说吧，特意把我叫到这里来做什么？我还要赶去参加舞会呢！”见到这人，法鲁卡斯随便找了棵树倚着，一如既往的随意懒散，只是常挂嘴角的那份轻佻笑容却是消失不见。 紫衣剑士没有转头，只是淡淡道：“这些年你已经玩够了吧。” “还早着呢！”法鲁卡斯连连摇头道，“起码还要再来个百八十年的。唔，你不会是来抓我回去的吧？真是那样的话我可不会乖乖束手就擒哦！”虽然这样说着，但他的神情却依旧没有什么变化，没有丝毫戒备的意思。 “你放心吧，”紫衣剑士收回视线，平静道，“以后我也不会再约束你了。” “嗯？！”法鲁卡斯眼神认真起来，“你是认真的？” “原本我的心就不曾改变过，而现在的你也差不多可以了，不过，在这之前你还要先完成一件事情。” 紫衣剑士随手扔出一物，法鲁卡斯没有伸手去接，任由其掉落在脚边的草丛里，却是一枚镶嵌着颗椭圆翡翠的黄金宽戒。 “……从今天起贝萨流士家就是你的了。”紫衣剑士一步踏入虚空消失不见。 怔怔望着地上的那枚戒指，法鲁卡斯沉默着。 “切，说得好听，说到底还不是要把包袱丢给我，自己跑去逍遥快活。”良久，他忍不住小小地报怨了一句，转而又开朗起来，“嘛，这样也好，以后我就可以真正自由了。贝萨流士家，哼，随便那些家伙折腾去吧！” 随手一挥，将那枚翡翠戒指收入袖中，他轻轻地哼着小调便要赶回宴会大厅，却突然间身形一震，惊讶地转头望向城堡天台方向。 这一瞬间，夜空中原本被明明月光所掩盖住的群星突然一一浮现，如同揭开了一层朦胧面纱，变得无比清晰，无比接近，仿佛伸出手去就可触及。 漆黑的天幕上，中天明月皎洁无瑕，点点繁星璀璨辉映，各色星辉如水般倾泻而下，在这座充满鲜花的千年古堡上空交织出一片缤纷斑斓，朦胧梦幻的极光！众多的宾客被这奇异景象所惊动，吸引，纷纷来到庭院，驻足欣赏。 城堡天台的花园中，背对着漫天绚烂星光，苏摩眸中不停地变幻着无尽色彩，望着满脸惊喜沉醉的少女，轻轻一笑：“生日快乐！” 黎塞留城中的某条僻静长街，一名紫衣骑士突然抬头遥望西方天空，死气沉沉的灰色双眸渐渐凝聚起焦点来，沉声自语着：“诸天、星力！” 说完却是缓缓转身，在他的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名金发紫衣的剑士。 “第七机关，埋葬者？”紫衣剑士淡淡问道。 “呵、紫荆、剑圣、玛尔库斯吗？”紫衣骑士的声音沙哑低沉，语气如同生锈的齿轮般有些生涩，眼中却是一点点泛起神采来。 “法兰不是你们能够随意乱来的地方。”紫衣剑士漠然道，语气就像是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千万分之一秒内，夜风止息了，长街陷入了绝对死寂之中。 下一瞬间，夜风开始重新流动，紫衣骑士眼中的神采却渐渐黯淡下去，最终又恢复到之前的死气沉沉，没有再说什么，转身默默离去。在他转身之际袖口内侧隐隐约约地露出了一枚奇特的金边黑色正十字。 沉沉夜色下，一切暗影潜流终又归于黑暗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