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三十七 搞个大新闻
陈龙正的救援行动尚且不为萧如薰所知的时候,萧如薰正在缅北山区的军事基地里面烦恼着制造米尼弹的事情。 萧如薰清楚的知道,以目前这个时代的处境而言,有线膛燧发枪和米尼弹装备的火枪步兵就是他可以做到的全部了,以目前这个手工作坊式的工业体系的生产能力来说,这就是他能达到的极限,再往上就是近代化学辅助之下的机械工业时代才能办到的事情了。 萧如薰再怎么自信也不会自信到能在万历二十五年在大明进行一场工业革命,那是做梦,他绝对不认为自己能做到,事实上目前这个两千多工匠和五千名士兵配置的军事基地已经是这个时代的顶尖规模和技术水平的存在了。 萧如薰从欧洲搜罗了一大批的工匠和自己培养的资深铁匠组成的生产线可以说是这个时代顶尖的手工火器生产线,他们正在制作着这个时代顶尖的火枪步兵装备,他们可以制造出有膛线的燧发枪,虽然产量不高,但是配给亲卫队使用是绝对够的。 现在大部队还是在使用廉价方便批量生产的火绳枪,镇南军的火绳枪在质量上也远远高于明军原先使用的鸟铳,这并不难,有成熟的手工生产线就能做到,拉膛线制作燧发枪也不算难,熟练的老工匠也能做到,但是如果要制作米尼弹,那么难度就大了去了。 萧如薰绝对不认为米尼弹是制作一个模具融化一块铅三两下就能制作出来的,也不会认为凭着口吹箭这样的古老武器带来的灵感就能方便工匠们制作出米尼弹。 如果这样的话,欧洲士兵也不用带着锤子上战场敲子弹一百多年,欧洲人也不会在膛线步枪出现差不多三百年以后才折腾出了米尼弹,以至于米尼弹才使用二十年就被后装枪给淘汰了。 一颗米尼弹的制作背后是一整条生产线的严密配合,不说别的,绝对精确的尺寸就是目前老工匠们难以逾越的关卡,米尼弹的特点是在子弹尾部挖一个凹槽出来,以便于火药燃烧的时候冲击子弹尾部造成子弹扩张,以契合内部膛线,从而实现射击。 这里面就涉及到了枪管内径和子弹直径的问题,他们必须要在限定的尺寸内制造出来,这样才能保证火药燃烧的时候能让铅弹扩张到可以嵌入膛线的地步,从而实现顺利的射击,如果子弹直径过小,那和滑膛枪就没有区别,如果直径过大,不怕炸膛吗? 那么制造子弹就绝对不能用手工打磨,而要用模具,制造枪管也不能用手工凭感觉了,也要用模具制作了。 一支线膛燧发枪的生产成本是一支滑膛火绳枪的三倍不止,萧如薰算过一笔经济账,制作一支火绳枪的成本大概在四两银子左右,而制作一支线膛燧发枪的成本则在十二两银子以上。 这时候的十二两银子意味着什么? 西门庆旋用十六两银子买了一张黑漆欢门描金床,大红罗圈金帐幔,宝象花拣妆,桌椅锦杌,摆设齐整 金瓶梅就成书于明代嘉隆万时期,萧如薰三年前率兵南下的时候,就听得浙江一带在传闻一本不正经的书正在一些高门大户之内秘密流行着,唤作什么梅,想来就是金瓶梅了,这里头的物价都是这个时期的物价,用来做对比也很好理解。 西门庆用十六两银子买了床上三件套和卧室家具一整套,不知道是用来安置金瓶梅三位里的哪一位,但是西门大官人出手阔绰不凡,为了金屋藏娇,这床上三件套和卧室家具想来也是高档货。 一整套填满一间女人用的屋子的高档货,十六两银子,这还是经济发达消费水平高的东南沿海地区。 萧如薰一支线膛燧发枪十二两银子。 等于萧如薰现在手上的三百多支线膛燧发枪足够让西门大官人收藏一百套金瓶梅三女到金屋里面慢慢玩弄,这不是砸钱,这是烧钱,还是把来之不易的银子扔到一千八百多度的大熔炉里面,扔进去就见不着影儿。 萧如薰这里商税猛收,还不用给朝廷缴纳赋税,朝廷也不收他的商税,他还和东南亚诸国做粮食生意和军火生意,基本上垄断了军火生意和粮食生意,还掌握了贸易游戏的规则制定权,赚的盆满钵满。 去年一整年,萧如薰的缅甸镇整整二百万两银子的财政收入,那是白花花的银子堆起来数的,萧如薰保守估计,等欧洲商贸航线开通以后,翻个一番不成问题。 大明每年的财政收入总额也才千万两银子,这是在商税几乎没有的前提下,再经过老朱蛋疼的地方留足自用剩下的押解京师这样的规矩,收到朝廷手上的也就二三百万,等于萧如薰现在的财政收入已经可以和大明朝的国库称兄道弟了。 就是这般雄厚的财力,在养水师养陆军轻轻松松毫无压力的情况下,线膛燧发枪的制造和米尼弹的研制依然让萧如薰感到吃力,一笔一笔的银子砸进去,满缅甸找矿山开采,不断征召大量的人手去开采矿山,甚至于萧如薰都起了寻个借口灭了那些部落原住民的想法,这才勉勉强强维持现状。 铅弹倒不是多心疼,打变形了就捡回来回炉重制,消耗还不是很大,但是用目前最先进的苏钢法制作钢铁,依然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苏钢法本质上还是灌钢法的延续和改进,虽然比起当初的灌钢法要高效许多,但是为了满足军队的需要,铁匠们的产量也是紧赶慢赶才能赶上要求。 总而言之,萧如薰的军工基地现在维持在超负荷运转的状态,每个工匠和干杂活的士兵都很累,要不是看在高俸禄的面子上,工匠们还真不乐意,他们不止一次的让萧如薰多征召一点人手来,萧如薰也在沿海等地多方招募铁匠,但是铁匠招募的太多容易被朝廷的耳目察觉,萧如薰不愿意冒这样的险。 他只能自己出钱培养铁匠了。 这还不是打仗的时候,只是萧如薰平时对士兵的训练要求高,每天都要开枪射击保持速度,还要多方填补枪械的库存以备不时之需,反正这三年,自己养一支军队自己治理一方水土,萧如薰才真正的知道什么叫做大炮一响黄金万两,才真正的知道什么叫做打仗打的就是钱。 他这才明白为什么抗战的时候中国兵人均弹药才几发,他这才明白北洋水师和日本人干仗的时候为什么有很多空包弹劣质弹甚至是装填沙子的废弹,现代战争打得都是钱,老佛爷把银子都拿去修园子了,哪儿来的银子做炮弹呐? 每天看着军队啪啪啪啪的练习队列射击,萧如薰视察他们的时候表面上是一脸严肃非常正经,心里面却在不断的流血,这些都是钱啊,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这三万五千军队是他用几百万两银子喂出来的精锐之师啊,他们要是不能以一当十,那真是对不起这几百万的银子啊! 想想老朱骄傲的宣称他养兵百万不用百姓一粒米粮,结果一百多年过去了,他的百万兵被东南破产农民和日本浪人打成了筛子,几十个日本浪人都能打到南京城底下,这就是他夸下海口的下场,而萧如薰和他一对比,简直是个苦哈哈。 财政收入看起来多,但是一算下来,这一穷二白的蛮荒之地缅甸能走到今天这地步,还真没几两银子能给他拿去做私用。 要修建城池吧?要修建房屋村庄吧?要修路吧?要修水利吧?要拓宽河道吧?要购买农具种子吧?要买耕牛吧?要招募工匠吧?工匠要不要银子来养?那些征召来干苦力的矿工也要付银子给那些部落酋长吧? 剩下的大头就是养兵,陆军需要冷兵器和火枪火炮,这些都是银子,水师需要建造船只保养船只,官方商队也要建造更大更重更能适应远航需要的商船,军队的口粮需要保证吧?他手底下的官员需要俸禄吧?从城市到村庄的行政系统的维持需要投入吧?免费扫盲教育需要投资吧? 这样算起来,二百万两银子的财政收入能有几两银子落到他的嘴里? 他都恨不得一两银子掰成十份来用,这些年他吃rou都不敢大口吃,每顿饭一小碗绿叶菜一小碗rou一小碗汤和一大碗米饭,或者蒸一两个土豆吃酱菜,要不然啃几根玉米,苦巴巴的简直不像个侯爷。 好吃的东西都留给老婆孩子和老爹,给他们好吃好喝的供应着,给袁黄他们供应足够的冰块和丰盛的工作餐,他自己就将就着对付着,除了晚饭一家人在一起吃,早饭午饭都不敢在人家面前吃,生怕让手底下官员知道自己的窘迫,好东西都留着招待客人装逼用,自己私下里连一碗冰镇绿豆汤都不舍得喝。
当家才知柴米油盐贵啊! 军工厂那边要银子都是十万两起步,由不得他大手大脚的花银子,这才启用陈龙正当审计署的署长,想着开源节流,老子擅长开源你们也不能擅长不节流。 于是揪出来三条情况轻微的小咸鱼,本来是可以一笔带过的,但是没想到矫枉过正,陈龙正愣是给办成了惊天大案,小咸鱼给包装成了大鲨鱼,一顿刀子砍下去血流成河,震惊整个缅甸官场。 这还不算,这家伙连人家市长的老婆出去买一盒一两银子都不到的胭脂水粉涂来增加夫妻情趣,他都要揪住人家老公问东问西,问这银子哪儿来的,正不正规,是不是贪墨所得,还是你准备贪墨了? 他以为胭脂水粉都是黄金做的。 于是干了三个月,萧如薰就顶不住底下官员的哭闹,让陈龙正再cao起老本行干外交去了,但是这一闹,还真的是肃清了整个缅甸官场,本来就如同白莲花一般纯洁的缅甸官场现在更是白的发亮,堪称一尘不染,无形间帮萧如薰省了好大一笔开销。 人头上的开销能省一点是一点儿,攀科技树点科技点真的不是一般人玩的转的,没有政府作后盾,你一个人想搞,你自己可以办到,但是要推广全国形成生产力,那就是痴人说梦了,任何一项发明从发明出来到全国推广形成生产力,没有政府在后面推波助澜,可能吗? 萧如薰这些年也在不断的鼓励那些工匠发明创新,想方设法的提高生产力,规定发明创新提高生产力或者减少消耗的可以得到一大笔银子的奖励,所以这些工匠也都像开了挂一样的提出各种各样行之有效的建议,银子又像流水一样往外淌。 挣得多,花的也多,日常开销已经是天文数字,现在又想着要制造超越时代的米尼弹,萧如薰真的是给整得有点心力交瘁了,想着无论如何也要搞出更多的创收点,好给攀科技树的时候增添一点活力。 陈龙正派快船提前递回来的行动报告送到萧如薰的桌案上的时候,萧如薰刚刚批了一笔三十万两银子的日常运营费用给军工厂,正在心疼的滴血,结果一展开行动报告,顿时被雷的外焦里嫩。 陈龙正真心是一个子曰诗云版的弱化霍去病,活生生一个捣蛋鬼,到了什么地方就非要搞出点大新闻不可! 去一趟欧洲就引领了时代潮流,去一趟暹罗就成了大众偶像妇女之友,去一趟菲律宾就给惹出了几百人的人命官司,好家伙,职带兵大破西夷二百,聚歼之,得其首级筑京观以慰利先生在天之灵…… 啥?利玛窦死了? 萧如薰赶忙继续看下去,这才看到是这家伙以为利玛窦被打死了,而且还是对方先开枪,他悲愤之下下令军队还击,把二百人的西班牙兵全给杀了,脑袋还给割下来筑了京观,说是要慰藉利玛窦的在天之灵,结果利玛窦摔了一下摔活了,原来是被贼酋的枪给吓晕了,所以陈龙正以为他死了。 昏迷到了船上才醒过来的利玛窦的描述是他尽全力阻止这场械斗的发生,但是对方军官太不讲规矩,居然对他开枪把他吓晕,于是引发了不可挽回的事件,他有罪,他要向萧如薰向教皇请罪什么的…… 萧如薰看完整件事情的描述之后,深深的为自己外派陈龙正去搞外交这神来之笔感到无比的骄傲与自豪。 这真是刚想睡觉就有人送来了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