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跛子沟（一）
通往跛子沟的路是一条崎岖陡峭的泥路，这条路上来往好几个村子的人都走，因而遇上雨天的时候就踩得凹凸不平的，天气放晴，这路就变得磕人的脚底了。 杨正祥穿着一件灰色的棉袄，这个看起来臃肿的许多，头上戴着一个暗灰色的棉布帽子，走路弯着腰，两只手放在袖筒里，好像很冷的样子。 杨小菊走在后面，身穿一件紫色的粗布衫，脚上穿着一双黑色的小布鞋，头上扎着两个羊角辫，走快一点，就可以看见羊角辫一闪一闪的。 “爹爹，还有多远啊，我都走得腿酸了，口又渴，肚子又咕咕地叫着。”杨小菊终于按捺不住了，朝着走在前面的杨正祥说道。 杨正祥心里正想着怎么去跟冷玲珑的父母说这事，却被杨小菊就这么残忍地打断了，于是，他很不高兴地说道：“看看，我说让你不要来，你非要来，这会来了，又嚷着腿酸，又嚷着口渴，我怎么办呢？” 杨小菊看得出来，杨正祥正心烦呢？ “爹爹，要不然我这就回去，您一个人去吧，我实在是走不动了。”杨小菊还真的打起了退堂鼓。 杨正祥心里一阵发毛：“不行，怎么也不能小菊回去，来的时候母亲还再三叮嘱我要照顾好她，这如果她一个人跑回去，那娘不是又要生我的气？再说，这路上行走的人也不少，要是走丢的话，那娘还不抽了我的筋？” 杨正祥回想了一下，觉得这个办法不行，于是赶紧追了上来，讨好般地说道：“小菊，不要这样任性啦，你都答应过你奶奶，经她老人家的同意才来的，就这样回去的话，会不会让你奶奶失望呢？听话，不要执拗了，咱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再走。” 杨小菊思虑了一下，看着旁边的一片柳树林子，眉头猛然一皱，说：“爹爹，这树林里会不会有水呢？我真的口渴了。” 杨正祥想到他小的时候来过这里，隐约记得这里确实有一眼清泉，一年四季都是清凉凉的，不论什么季节喝上一口的话，满嘴甜甜的，清凉解渴。 “小菊，跟爹爹来！爹小的时候来过这里，隐约记得这里有一眼清泉，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不如我们现在就过去看看去。” 杨小菊一听树林那边有清泉，顿时看到了一眼清清的泉水，浑身又来了劲，跟在杨正祥的身后，问这个问那个，话匣子一下就打开了。 虽然已经是深秋，可树上的叶子还没有完全掉光，偶尔可以看见半黄半绿的树叶从空中翻卷着掉落下来。 杨小菊从没有见过这样美丽的景色，蓝色的天空上偶尔可见飞着的一两只小麻雀，周围是密密麻麻的树林。她四处张望着，很好奇地转过来转过去。 “爹爹，快过来！”杨小菊蜷缩着身子，向着走在前边的杨正祥轻轻地找招了招手。 杨正祥以为是杨小菊看到了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呢？心里还埋怨着杨小菊这个丫头，从小到大，又不是没来过这里，还见什么都好奇。 “怎么了？又看见啥了呢？”杨正祥一声不响地来到杨小菊的身边，轻声说了一句。 杨小菊的一双眸子不停地盯着前面，轻轻拽了拽杨正祥的衣袖说道：“爹爹，您看看，那个女的怎么那么像俺娘？” 杨正祥这才注意到前面的树林里走着一男一女，男的不知道说着什么，女的不停地格格地笑着，看着一幅很幸福的样子。 “哪里是像你娘？分明就是你娘？她跟了我这么多年了，我还能把她给人不出来？这个臭娘们，竟然背着我偷汉子！”杨正祥一边说着，一边爬了起来，一双眼睛冒着怒火，凶恶地盯着眼前的一男一女。 看到前面一根粗壮的棍子，杨正祥立即捡了起来，气势汹汹的就要冲上前去。 杨小菊急了，想到杨李氏临走叮嘱的话，她一个猛扑上前将杨正祥的双腿给抱住了。 “爹爹，不能去！忍着，就算那女的是我娘，可小牛呢？奶奶都说了，一定要将小牛带回来！”杨小菊的一句话如雷贯耳，杨正祥一下子清醒了好多。 杨正祥愤怒地扔掉了手中的棍子，狠狠地骂道：“这个贱女人，送给我，我都懒得要！” 杨小菊还真没有想到连古代的女人都可以勾三搭四，她的心里似乎一下子减少了对丁大智的憎恨，他喜欢别的女人有什么错？ 在树林里虽然找到了那眼清泉，但看见杨正祥一副霜打了的样子，不禁没有了刚才急于喝水的情趣。 杨正祥走了一半的路，忽然转过来对杨小菊说道：“小菊，你就站在这里，等着爹，爹一个人去去就来！” 杨正祥正在气头上，杨小菊虽然还不能辨出杨正祥要做什么，但就他刚才这种冲动，杨小菊还是担心他就这么去的话，会把事情弄糟的。 “知道了，爹爹，您自己可要小心了，不然的话，我跟奶奶可怎么活啊。”杨小菊的这话，让杨正祥的心脆弱了好一阵子。 杨正祥走了过来，摸着杨小菊的脸蛋说道：“放心吧，小菊，爹记住了。” 杨正祥说完就迅速地穿过柳树林子，径直往跛子沟的方向走去。 说跛子沟，其实就是一个小村庄，全村也不到二十来户人家，住的零星稀落的，一家到另外一家还需要走上很长的一段路才行。 冷玲珑家就住在跛子沟的上面，那是一个比较要好的地势，下雨的话也不怕雨水冲着，周围都有大面积的墙壁遮挡着，前面是大块的天地。 几间青瓦房，在这个年代，像这样的青瓦房已经是很不错的人家了，再看看跛子沟其他的庄户，顶多也就是泥坯房。 来到跛子沟，杨正祥浑身一阵冷飕飕，每次他来到这里，就感到一阵莫名的害怕，跛子沟里长着浓密的树，偶尔从树丛里冒出什么狼虫虎豹也是很正常的事，如今，杨正祥怕的不是狼虫虎豹，而是冷子龙那狂妄野蛮的劲。 杨小菊放心不下，紧紧随着杨正祥来到跛子沟，就跛子沟里的这个环境，她以前在某个电视纪录片中看见，但却从来没有真的见过这样布局古怪且树枝茂盛的村子。 冷玲珑的家门开着，院子里挂着一串黄澄澄的玉米，两排整齐的青瓦房在阳光下显得古旧而美丽。 杨正祥周围看了看，发现没有人，就站在门口喊了起来：“冷玲珑，你给我出来！” 正在灶房里忙活的冷萧氏，急忙放下手中的活走了出来，看见门口站着的杨正祥，说道：“我当时谁呢？小牛他爹，进来吧，玲珑不在家。” 听冷萧氏这么一说，杨正祥的脑海中立马就想到和杨小菊在柳树林看到的一男一女，顿时，怒气冲冲。 冷萧氏身穿一件棕色的棉袄，脚上穿着一双老布鞋，两鬓处都已经有了白发。 冷萧氏对杨正祥的印象还是不错的，他不想当着冷萧氏的面说多么粗鲁的话，于是，便将心中的怒火压了压，说道：“姨娘，我是来接冷玲珑和小牛回家的。” 冷萧氏看了看揉着衣襟站在一边发窘的杨正祥说道：“你们啊，怎么就知道吵架啊，就不能让人心闲吗？进来吧，外边冷，有话进来说。” 冷家的大院里，还算宽敞，东边养着一圈羊，大概是羊圈里没有草了，羊儿不住地咩咩地叫着，西边是一些鸡鸭什么的，咕咕地叫着不停。 冷家的这些家畜大都是冷萧氏一个人在照顾着，家里偶会杀只鸡，改善一下生活，在这个年代，冷家有这样的生活已经是很不错了。 “你先进去做一下，我给羊槽里填点草就进来。”冷萧氏一边说着，一边提着笼子向羊圈走去。 杨正祥走进屋子，发现小牛一个人坐在屋子里，低着头不住地玩弄着手指头。 看见杨正祥走了过来，小牛一下子就扑了上来，亲热地说道：“爹爹，小牛想回家！小牛想奶奶，想爹爹，想jiejie了。” 杨正祥一把将小牛揽入怀中，亲热了好一阵子，说道：“对了，小牛，你娘呢？你怎么一个人呆在这里呢？” “娘说去镇上买一些东西，都快一天了，还看不见她的影子。”小牛说这话，明显是抱怨，很足的抱怨。 不一会，冷萧氏进来了，她拍打着身上的草末，又看看了小牛和杨正祥亲热的样子说道：“瞧瞧，我就说这小牛是想他爹爹了，可这玲珑偏不信，说是小牛病了，非要去镇上找大夫去。现在都会了，还不见她的影子。” 杨正祥想把自己在树林里看到的情形告诉冷萧氏，又怕到时候冷玲珑回来一口否认的话，他岂不是很尴尬。 “你们事怎么搞的？两口子吵架就吵架，干嘛还要动手啊。”冷萧氏坐了下来，冲着杨正祥说了一句。 杨正祥先是一惊，后接着说道：“姨娘（对岳母的称呼），我哪里动过手啊，那天我听见她在灶房里骂我娘，就进去说了她两句，她就不服，接着就拉着小牛回娘家了，为这事，子龙还带着一棒子打手来我家门前闹，我娘都气得病倒了。” 听到杨正祥这么一说，冷萧氏顿时激动了起来：“什么？你说玲珑她骂你娘？子龙还带着一帮打手去你家闹事，可真有此事？” 杨正祥心里一阵窃喜，没有想到冷家倒是有一个讲道理的，于是急忙回答道：“姨娘，如果我敢说半句谎话，那就让天打五雷轰。” “呸呸呸！这是哪里话？我只是有些不相信而已，你放心，既然是这样，我一定会为你做主的。”冷萧氏一边说着，一边愤怒地做好了质问他们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