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回 谁指着谁
这边蒋家的银子流水一般的花出去,那边欣瑶的银子流水般的挣进来。 据燕鸣来讯说,怡园中午,晚上各两桌的宴席,已经排到了过年后,园子里一东一西两间客房,被两个南边来的富商包了半年。 燕公子嫌园子人手不够,作主又添了二十几个丫头,小厮。 徐宏远与全爷刚刚起程往南边去了。瑾珏阁年底的盘点设在金陵府,界时四家店的掌柜及两位东家集聚金陵,也算是瑾珏阁的一件喜事。 欣瑶这几月一刻没闲着,忙完怡园的事后,着手设计新的玉饰,零零碎碎的也有了二,三十几张底稿。当然,她的想法,仅限于纸上谈兵,有多少可cao作性,还得四位老师傅琢磨着办。 京城瑾珏阁的生意渐渐有了一跃而上的趋势,光欣瑶那日戴的水色俱佳的冰种飘蓝花手镯,就定出去了十八支。 且年底,大户人家着手送年礼,京城向来是尚书满地走,侍郎便地狗的富贵之乡,繁荣之地,因此玉色出众,雕工上乘,设计新颖的玉雕摆件供不应求。便是怡园玉器展厅那些个天价的玉雕,也卖了七,八件。 蒋欣瑶心里相当清楚燕十六这厮在其中起的作用,若不然,那两个富商又怎么知道怡园有两间别致的客房。瑾珏阁那边,人家怕也是打了招呼的。 欣瑶暗中盘算着要如何把那厮充分利用,好让怡园分出的那一成利轻轻松松赚回来。看来等小叔叔回京后,得抽个时间出府与他好好谈一谈,谈论的主题她都想好了,就叫‘如何榨取燕十六的剩余价值’。 燕鸣还说,杜天翔几次想纳jiejie为妾,都被她拒了去。 欣瑶想到莺归过了年就整十八,也算是大姑娘了,总不能当真一辈子不嫁人。这丫头跟了她这些年。明为主仆,实则情同姐妹,情份不比寻常。当初那个卖身藏母的小女儿早已长得亭亭玉立,温婉可人。再加上一手上好的厨艺,也难怪杜公子动了心思。 欣瑶抚额长叹,是该为她打算打算了。 欣瑶唤来李mama,主仆两个关起门来盘算了半日,也没有合适的人选,李mama笑称,若不是她家那小子比莺归小几岁,她头一个就跟小姐来抢人。 蒋欣瑶幽幽的看了一眼李mama,心中着实有些酸涩,她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人。你们说娶回去就娶回去,可知蒋欣瑶心里写着‘舍不得’三个字。 李mama打量一眼小姐,知道小姐嘴上说得利落,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陪笑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是挡也挡不住的事。小姐若舍不得那丫头的一手好厨艺,倒不如找几个有天份的好好调教起来,怡园那边也是一样。” 欣瑶却笑道:“mama,其他人再好,也不是莺归。我不是舍不得她的手艺,我是舍不得她从老宅起就一路跟着我的情份。当初的日子多难那,她在怡园,好歹算是我的人,以后嫁了人……哎……” 李mama微微红了眼,小姐为人跟先逝了的蒋老太爷如出一辙,外冷内热。当初冬梅嫁人。小姐背着她不知道塞了多少银子给冬梅,真真是个实心的。 当下叹道:“莺归能跟着小姐,也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份。” 蒋欣瑶摇头道:“人与人之间的缘份,是相互的,我有你们。又何尝不是我的福份呢。” 李mama一听这话老泪纵横,泣道:“小姐这话说的,听风轩里这些人,哪个不指着小姐过日子。” 欣瑶最看不得李mama掉眼泪,上前拿出帕子替她擦了擦眼泪,笑道:“若说听风轩其她人指着我过日子,倒也罢了。只是mama你,原是我指着mama过日子,里里外外的哪一件事不是mama帮我撑着。我啊,离了冬梅jiejie可以,离了莺归也行,离了mama,可就没法活啰!” 李mama破啼为笑,嗔道:“小姐这张嘴啊,要么不哄人,哄起人来,真是要了命了……对了,小姐,这是大奶奶给您的帖子,二太太让我带过来的,瞧我这记性,一说话,把正事给忘了。” 欣瑶接过帖子,不急着打开,反问道:“母亲的腰伤可好了?这两天也见不到她人。” “小姐,做人媳妇可不是那么好当的。老太太忙着三小姐的嫁妆,凡事都拖着二太太,二太太哪里脱得了身三小姐记在二太太名下,怎么说也沾个嫡母的名头,推不得啊。” 欣瑶幽幽道:“父亲这几天歇在哪里?” “二老爷倒是天天歇在太太房里,红姨娘房里,一个月也只三五回。” 欣瑶暗思片刻,道:“红绣这个人,mama有空多打听打听,不是我多心,老太太跟前得脸的人,心思怕不是那么简单。” 话毕,方打开帖子,看了一眼,又道:“嫂嫂给的,怎么却在母亲那里?” 李mama忙道:“大爷,大奶奶这两日早出晚归,说是沈府有什么喜事,具体的mama也不太清楚,这是大奶奶身边的明玉送到二太太手上的。” “母亲是个什么意思?” “二太太说,宴无好宴,席无好席,这事不好办,关键是老太太那里。” “也不知道沈府是怎么想的,好好的非得把我叫去,难不成是想抱当年拒亲之仇,给我个下马威什么的?” “小姐,沈府家大业大,哪会在意那些个小事,上回二爷娶亲,沈家大老爷不是还到咱们府里喝了杯喜酒再说,这事过了都快两年了,说不定啊,沈家早忘了。”李mama小心翼翼的回答。 “我倒是不怕,婚姻大事,外人只知道咱们府里是老太太作主,哪轮得到我说话,怕只怕沈家那位老爷子,醉翁之意不在酒,哎!” …… 次日晨省,老太太照常端坐上首,自打蒋欣珊定了亲后。老太太脸上多了几丝笑意,偶尔也与两个孙媳妇说几句玩笑话。 只是如今老太太身边含笑不语的除了顾氏母女外,还多了个蒋欣珊。 老太太笑道:“三日后沈府宴请,二太太。我这把年纪就不去凑什么热闹了,你带着她们几个去吧。” 顾氏笑道:“沈家的家宴,我们怎么好意思去呢?” 沈英忙道:“婶婶,什么家宴不家宴的,咱们府里进京快一年了,蒋,沈两家怎么着也该走动走动,趁着祖父回来,亲戚朋友聚聚,也是应当应份的。老太太您说呢?” 老太太若有所思的笑道:“我年轻的时候,最是喜欢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到别人家作客。亲戚之间,就应该常来常往,才不生分。人情人情,人到了。才有情。上回二爷成亲,沈家大老爷特意过来给老婆子我请安,这回你们去,多给老太爷磕几个头,不可失了礼数。三丫头就别去了,安安份份在府里备嫁才是正经。” 蒋欣珊掩面笑道:“正是如此。” 老太太满意的点了点头,全然没有注意到蒋欣珊掩在袖子里紧握的十指。 欣瑶暗中幽怨的看了顾氏一眼。顾氏自顾自端起茶盏。全然不顾女儿递来的眼神。 一行人出了归云堂,欣瑶有意识的凑到沈氏身边,轻声道:“嫂嫂,我……” “四meimei,沈家不是龙潭虎xue,只不过是个家常的宴请。四meimei连那许氏都不怕,一碗热茶扑头盖脸砸过去,也便砸了,怎么到嫂嫂娘家作个客,便这搬扭扭捏捏?” 蒋欣瑶失笑道:“meimei向来是个脸皮厚的。嫂嫂既这般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沈氏娇嗔道:“这就对了,咱们府里的姑娘,别的不说,就四meimei这般花容月貌,是极招人疼的,还有谁舍得为难呢?” 欣瑶如何听不出沈氏的话中有话,一语双关道:“只要哄得嫂嫂开心,龙潭虎xuemeimei也是不怕的。” 沈氏不由心头一热,忙道:“好meimei,还是你最知嫂嫂的心。” 姑嫂两个含笑而视,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意。 其实两人间真实的对话应是这样的: 沈英:小姑你连许氏这般撒泼打滚,无知妇人也能唬住,还怕沈府的人吗?你就别让我为难了? 欣瑶:你们求亲的不怕难堪,我一个拒亲的还有什么可怕的。 沈英:小姑你长得如此漂亮,也难怪别人惦记,若有人故意为难,可别怪嫂嫂事先没提醒你。 欣瑶:知道嫂嫂你身不由已,为了你,去就去吧,省得你夹在两头难做人! 沈英:小姑啊,还是你知道我的难处啊! 吴氏跟在后头,哪里能听懂两人之间打的哑谜,笑道:“四meimei若是害羞,到时候跟在我身后便行 欣瑶回首,搀住吴氏的胳膊,笑道:“谢谢二嫂,有两个好嫂嫂护着,我啊,安心极了。! 二太太嗔骂了句:“真真是个皮猴,还不快放开你嫂嫂。” 吴氏刚想回话,却听得边上蒋欣珊阴yindao:“叫得那么欢,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摇尾巴,哼!” 吴氏眼睛一热,冷冷道:“满嘴胡言乱语,难怪狗都嫌弃。” 两人你有来言,我有去语,众人暗下替吴氏道了一声好。 欣瑶狡狯的讨好道:“两位嫂嫂,今日阳光甚好,咱们到园子里走两圈……” 沈氏掩面而笑,上前扶住吴氏,妯娌两个款款而行,欣瑶冲母亲使了个眼色,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 顾氏轻咳一声,忙着理家去了。只剩下蒋欣珊一人,涨红了脸,朝地上狠狠的啐了一口,目光忿忿的朝着园子那头,露出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