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篇 应天长(七)
太原城虽然很大,但两个同住在一个城里,终究会有见面的一天的,而任情也从不刻意回避这一天。 巡视完各处的生意,劳累一整天的任青来到汇宾楼,准备叫几样好菜祭祭自己的五脏庙,犒赏自己一番。不是她自夸,这汇宾楼大厨的手艺可比皇宫里御厨的手艺还要强,想当年她可是花了不少人力财力才挖到这样的人才的,菜肴美味到连皇上都想招其入宫伺候自己的饮食,可是这个想法也只限于嘴上说说,开玩笑,谁敢跟她“玉面阎罗”抢人啊,连皇帝老哥也不行。 面对一桌子的好菜,独自饮用总少了一番趣味。翔飞那根木头是不指望了,紧守主仆规矩的固执让她常常头痛地想劈开他的脑袋,瞧瞧里面是不是装的全是石头,当然这也只限于想想而已,因为如果她说出来,难保她那个像忠犬一样的护卫不利马割下自己的头颅,双手奉上。 慕容放歌也不用想了,堂堂一个商业霸主和一个打杂的同桌对饮,不到半天,就会传遍整个太原城,慕容二少想要隐瞒身份也就难了。 就在此时,一道熟悉之极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难得任兄有此闲暇。” 酒杯忽地一顿,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口那股因陡然相遇而起的复杂情怀,任青抬起头,脸上是一贯的优雅从容:“好巧,左少庄主也来光临汇宾楼。相请不如偶遇,少庄主若不嫌弃,不如一同坐坐如何?” “却之不恭。” 菜肴与酒很快重新换过,对坐的两人都不说话,只是默默地打量对方,他们身后的随从也相互瞪视着,生怕对方对自己的主人不利,一股紧张的气氛弥漫了整个汇宾楼,其他的客人都悄悄结帐走人,远离风暴中心点。 左剑心默默地注视着任青,清秀的五官、纤细的身躯,一派的温文尔雅,怎麽看都像是一个斯文的读书人,一点儿也没有商业霸主的锐气,只有那双黑黝深邃仿若大海一样的双眸,平静的让人感到几分惧意,让人摸不清楚她的心思。 任青抿了口酒,眼前的他没有多少改变,但却平添了几分成熟,几分沧桑,几分动人的魅力。“想必现在的他,jiejie一定不会拒绝了吧!”任青在心中自嘲的一笑。 “少庄主,这是百年的女儿红,尝尝可好?” “的确不错。任兄真会享受。任兄劳逸结合,难怪生意会做的如此之大。” “少庄主谬赞了,我做的只是一些小本生意,不足提的。” “小本生意?”左剑心嘲弄地扯了扯嘴角,“若任兄做的都算小本生意,那这满街的生意人岂不成了乞丐?” “即使生意做的再大,也不过是寻常百姓糊口养家罢了,哪及得上少庄主御用官商,有官府做后盾呢!”任青笑容里是虚伪的讽意。 提起这件事,任青就感到颇为担心,原本以为从刺史大人下手就可以夺得剑翔山庄官窑的地位,但事情并不如她想的那样容易,在京中有一股暗藏势力在背后支持剑翔山庄,竟然连捕风门都查不出来是怎样的势力,以致于二师兄顿足捶胸,决定亲自前往京城探察,挽回捕风门的声誉不可。而任青更加忧虑的是支持剑翔山庄的势力是绥王爷,那样,她和左剑心敌对就不像现在商业竞争一样简单,势必兵戈相见不可。 “在下不知道任兄在说什麽,剑翔山庄陶瓷能被选为官窑,是因为剑翔山庄陶瓷的品质,所以即使有宵小之辈想以次品破坏剑翔山庄的声誉,也无法得逞。” “哦,是吗?”任青淡淡地反问,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那盗卖次品的宵小听说是慕容世家的二公子,不知道任兄认识与否?”左剑心紧盯着任青的脸,看她的反应。 “任青只是一个区区的平凡生意人,又怎会认识武林世家公子呢?”任青很快地撇请关系,眼角的余光扫到一抹正在收拾桌碗的身影,挺利索的嘛,看来这个杂役小厮的的工作某人做的挺开心的,该给他换个职位了,恩——,过两天就让他去欢喜阁替如梅跑腿吧,想想他听到自己要去做龟奴的反应,一定很有趣。 “任兄的随从目蕴精光,一看就知道身手非凡,任兄又怎会只是一个平凡的生意人?”左剑心扫了眼管翔飞,一看就知道后者是个不易对付的高手。 “有钱能使贵推磨,任青胜在钱多,找几个保镖也不为过,但如何厉害也比不过剑翔山庄的各位高手。”任青边说边抱拳向左山和左海做了一揖,左海二人连忙还礼。“何况少庄主更是排名前几位的江湖十大高手之一。” “平凡生意人对江湖之事到并不陌生?”淡淡地讽刺。 “没办法,做生意总要收集一些有利的情报,才能知道哪些生意该做,哪些人不该得罪嘛。特别是得罪一些心胸狭窄的小人,而他们和自己的亲人联合起来对付自己,那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夹了一口菜,笑意中隐含不很明显的幸灾乐祸。 暗自一惊,左剑心戒备地望向怡然自得品尝佳肴的任青,心中暗暗考量任青对剑翔山庄的内情到底知道了多少,但至少他可以确定的是他必须赶快解决庄里的这桩“家务事”,否则,他将面临内外夹攻的局面。 “任兄,今日与你同饮颇为畅快,但在下有事需要办理,就此告辞了。”左剑心施礼告辞。 “不送。”任青笑得惬意。 “爷,司空二爷从京城发来的飞鸽传书。”管翔飞将手中的信笺递给任青。 任青展开看了片刻嘴角,扯出一丝苦笑:“果然是绥王爷。” “左剑心看起来不像没有见识的人。怎会……”柳如梅诧异道。 “再精明的人,遇到感情一事,也会变得糊涂。绥王爷没有出面,出面的是我的大姐。”任青摇头叹息,心里泛起一抹苦涩。 “宋茗怡?难道礼部尚书也成了绥王爷一党?”独孤宇素来冷静的表情也出现了裂纹。 任青颔首,“师兄,事关众大。倩儿请你亲自去一趟京城,竟这个消息告诉皇上,让他早做准备。” “我立即出发。”迈出的脚步突又收回,一抹担忧掠过独孤宇的眼瞳“倩儿,你没事吧?” “放心,我没事。”任青嫣然一笑,“过去的事情,我早已不放在心上了。” 独孤宇心中叹息,倩儿此时的笑是她面对商场上的敌人时的笑,一点儿也不真实。 望着独孤宇离去的背影,如梅用略带羡慕地语气道,“他真关心你。” “他是我师兄当然关心我了。” “少拿师兄妹关系糊弄我,你明白我的意思。”如梅的茶壶状又出来了 “对我来说,我们目前的关系就只限于师兄妹。” “目前?那以后呢?”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的我还不想考虑这些事情。” “那你想多久才考虑?十年,二十年?任青,继续逃避感情,不但自己痛苦,也伤害了爱你的人。”如梅正色地道。 “我明白。但我真的害怕‘爱’了”,任青深深叹息。 如梅默然,任青的心情她能体会,就像自己,宁愿做一个生张熟魏的花魁也不从良嫁人。同样受过男人的伤害,同样不再相信感情,她又有何立场劝诫任青呢?但看见独孤宇失落的背影,她好痛心,好想帮助他,这又代表着什麽呢?她觉得心好乱好乱…… 任青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盯着手中的信,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至于管翔飞,是一向的沉默寡言,只任青背对他时,他望向任青背影的目光中才闪过几分灼热的温度。 “小蝉,你觉得我和柳如梅,谁更好看?”红叶托着腮,一脸苦恼地问。 “呃?怎麽这样问?”小蝉不解。说实话吗,那会伤了朋友的自尊心。自红叶入任府,她们一个聒噪单纯,一个活泼健谈,人性情相投,很快就成了好朋友。 “你们都长得好看啦,如梅姑娘风姿卓越,妩媚动人,而你则清纯可爱,娇俏可人,各有特点。” “那为什麽爷只喜欢柳如梅,反而看都不看我一眼?”红叶一张小脸都皱成了苦瓜,“难道我一定要变得和柳如梅一样sao,爷才会注意到我吗?” sao?小蝉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幸好如梅姑娘没听见,否则红叶就惨了。不过现在是什麽情况?红叶竟然为了爷而吃如梅姑娘的醋?我的天啊~红叶喜欢爷,可是,可是爷是女子啊~ 小蝉头疼地抚着额角,要怎样才能打消红叶对爷的爱慕呢?压低声音,小蝉以故做神秘的语气道,“其实如梅姑娘只是爷的一个幌子,爷啊,他根本不喜欢女人。” “不喜欢女人难道喜欢男人?” “对啊。“ “什麽?”红叶吃惊地指着小蝉,“你,你是说爷有龙阳之癖?” “嘘——”小蝉连忙捂住红叶的嘴。 “怎麽可能?”红叶连忙扒下小蝉的手,“你胡说的,对不对?” “我说的都是真的。你没看见独孤大爷看爷的眼光吗,那样含情脉脉;而爷对独孤大爷也不同于其他人。他们啊,其实就是情侣。”爷,不要怪小蝉乱说啊,小蝉这样说都是为了爷,帮爷减轻不小心惹出来的情孽。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红叶震惊地直摇头,自己的初恋对象竟然是断袖之辈。 小蝉叹口起,拍着红叶的肩膀安慰道:“红叶,我知道你一时无法接受,但这是事实。所以,你还是不要对爷再抱有幻想了。” 呜——,红叶现在直想哭,我的初恋啊,我的初恋啊~ 好不容易,红叶从失恋的打击中振作起来,她从怀中出一个小本,奋笔疾书。 “红叶,你在做什麽?”小蝉好奇地问。 “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记下来。” “为什麽要记?” “因为这些都是以后我写列传及武林志的素材来源。” “什麽?你要写成列传?不行。”小蝉连忙去抢红叶手中的小本,开玩笑,自己的谎话要真被红叶写进传记里,爷非扒了她的皮不可。 “为什麽不行。”红叶伸长手臂躲避小蝉的抢夺,反问。 “你想想啊,世俗的人根本不能接受男男相恋,你想害爷和独孤大爷被所有的人谴责和鄙视吗?” “不想。” “那就不要写进去,这件事是秘密,只能你知我知,绝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小蝉慎重地点头。 “嗯~,那好吧。”红叶犹豫再三,终于点头,爷和独孤大爷都是好人,她不希望他们受到伤害。 “呼~”,小蝉终于松了口气,小命保住了,但八卦的本性又显露了出来,“红叶,你要写列传和武林志吗?我听司空二爷说过写列传和武林志是四大世家之一的南宫家的专利,难道你是南宫家的人?” “怎麽会?”红叶连忙摇头否认,“我如果是南宫家的人又怎会沦落到在这里当小丫鬟?我啊,是因为崇拜南宫青枫才想写列传和武林志的。” “啊,我也很喜欢南宫青枫,他有帅又有文才,是我的偶像。红叶,你真不愧是我的好朋友,连眼光都一样。”小蝉兴奋地抓着红叶的手直摇。 “嘿嘿,是吧。”红叶尴尬地笑着,好险,差点暴露了身份,不过老哥真有那麽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