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典卖绣活
繁星若雪,点点散布在黑幕上,晚风呼彻,烛光将她纤细单薄的身影映在泥墙上。靠在土炕前,景晨垂首专注绣着手中的雪‘色’锦缎,针线穿梭间,殷‘色’的红线勾勒出数朵红梅,妖娆‘精’致。 “夫人,夜深了,明儿再绣吧。” 说话的并不是小燕,而是这所农户家的姑娘,桂嫂的闺‘女’阿容。 景晨抬首和煦而笑,温和地回道:“白日里躺得多了,现下倒也不困,闲着无事,打发下时间亦好。” “方才我见到原老爷在‘门’口徘徊,没进来瞧夫人吗?”十四岁的农家‘女’最是直接单纯,歪着脑袋转动着那双乌黑灵动的眼眸,格外不解。 景晨的容上就‘露’出似难化开的愁苦,低语道:“他自有事要忙的。” 阿容的心里就憋了满腔的话,夫妻为何要分开睡,再忙难道不该回屋见见妻子?原看着那位老爷似乎极疼爱眼前的夫人,怎的素日就觉得这其间有些不对劲呢? 景晨低头咬了手中的线↗,m.头,缓语道:“‘挺’晚了,你回去睡吧。” “这怎么好?俺娘让我来服‘侍’您,自是要留下的。夫人脚伤不便,夜里若有个什么吩咐,身旁没人,可怎么好?” “过会,小燕会过来的。”停了手中的针线,声中似夹着几分无奈。 阿容尤是姑娘,夫妻间的事她不懂,可为人却是敏感热情,不由凑前开口询问:“夫人,您是不是不喜欢那位小燕姑娘?” 景晨则似紧张地望了眼‘门’口,见外面安静就叹气道:“你瞧出来了啊?” 她这种没有隐瞒的行为,看在小燕眼中格外感动,点头就接道:“头日您来时还昏‘迷’着。我跟我娘在这屋里帮着布置,就见着她和你家老爷在‘门’外絮絮低语……”话至一半,想起娘亲的关照不能多话,就忙用手捂了嘴‘唇’。 景晨无所谓地摆了摆手,隐带哀愁地说道:“没事的,我都晓得。” “夫人,您……?” 景晨的目光就投至了‘门’外。吩咐道:“你去跟外面院里守夜的人说声,今夜我屋里就留你了,不必小燕过来。” “是。” 顿了顿,阿容转身出去。 不知为何,从眼前那位华丽雍容的贵‘妇’周身,感到种淡淡的孤寂与忧伤。 听到栓‘门’声,景晨调了调趟姿。“你躺上来吧,咱们说说话。” 闻者犹豫了下,毕竟没有那些主仆观念,举止间自在的多,退了外裳就躺在了景晨的脚边。触碰到丝滑温暖的锦被,在被窝中的手忍不住多‘摸’了几下,感慨道:“夫人,这‘床’褥子真好。” 景晨浅笑不语,边穿了白线将碧叶红梅的雪缎对折,细逢起边和颜地瞅了眼对方才道:“听桂嫂说。你明年就要出嫁了?” 阿容的脸上漫上红晕。含羞地垂眸。 “婆家是做什么的?” 阿容的‘唇’角就展了曾笑意“回夫人。他在外给人屠猪,在街上有个摊子。俺娘说他老实,跟他爹都很能干,我嫁过去就不怕吃不着‘rou’了。” 闻至此言,景晨“扑哧”一声,掩嘴笑了就回道:“你娘这话,却也是为你好。”目光盯在对方秀丽的脸颊上。复低道:“嫁个良人,对你好就好。” 阿容的双耳羞红,跟着嗔了眼对方就驳话“夫人真是的,竟然取笑我。” 看到她随意后又有些拘谨,景晨再道:“我比你也没大多少,若是愿意,就唤我声jiejie吧。” 明显的感受到对方的小‘腿’处颤了颤,目光惊讶的望向自己。 景晨颔首,暗示她所言为真。 阿容就有些不可置信,这个高贵的夫人,和自己称姐道妹? “夫人,我、我不敢……” ‘门’外有隐约的脚步声远去,格外轻微。 景晨的轻就松了下来,好笑着亲切道:“没关系的。其实,我已经许久不与人这般畅快的说过话了。” 模样似是可怜,又带着忧伤。 阿容先前听得自己娘‘私’下吩咐过这对老爷夫人的感情,心的距离便不由拉近了几分,想开口安慰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只好转言和声:“夫人,您家老爷疼着您呢。” 景晨就摇首,哽声道:“好meimei,你别瞧我表面这日子过得好,但若谁家男人真心疼爱妻子的,会连外出奔‘波’都带在身旁的?他这不是疼我,是防着我。” 轻抬的眼眸似会说话般地勾人深入,令对方难以质疑。 “meimei你有福,嫁个知道体贴你冷暖的丈夫,今后自然没有这些烦恼。我原就非那些大户姑娘出生,自以为被富人看重,正经聘过‘门’做了夫人,想着今后娘家人的生活也能好些。你说说,‘女’儿出嫁了,怎么能不念着父母恩德?” 还在暗道原来眼前贵‘妇’亦是贫农出身有些切身体会感受的阿容乍闻此话,自是点头不停应声“夫人说的对,百事孝为先,难道老爷不赞成您同娘家往来?” 对方的一举一动,不管蹙眉还是强颜欢笑,总带着股‘惑’人心神的感觉。 “不提了,唉。”景晨拿过旁边的绣帕。侧向内墙‘摸’了‘摸’眼睛。 阿容见她难受,大底也能猜测到些什么,喉间跟着酸涩,忍不住道:“夫人,可有什么是阿容能帮得上您的?” “你我初识,怎好麻烦你?”景晨的眼眶微红,虽回绝着目光中却和着希冀与期待。 阿容的身子坐得更直,似为表现诚意,昂头就道:“夫人只要信得过我,有什么吩咐自是帮你办妥。” 景晨见她如此真诚,不免生了几分愧意,却在念到留此是非众多的前提下,开口即动容地回道:“你和你娘待我这般好,如何还会信不过你。” “阿容,听说你们村子里的姑娘都有双巧手,素来会做些针线活去镇上典卖,可是真的?” 阿容的目光就定在对方手中的白‘色’雪缎上“夫人,您这是?” “我这身边有几方帕子和荷包,就想麻烦你帮我卖到铺里去。”似乎极为不好意思,慢慢就垂下了眼眸。 啥?这位夫人缺银子‘花’? 原老爷不是‘挺’大方的吗? 惊愕过后,复又想到她早前的话,亦是寒‘门’出身,许是帮衬娘家惹恼了夫君吧?唉,原来那些大户家生存亦是不易。 许是没听到她的应声,景晨莞尔了就道:“若是不方便,也无碍的。”有些失落地收起了新做的荷包。 “夫人,我给您典去!” “当真?”表情难以置信,语气不掩〖兴〗奋。 阿容郑重的点头“自是真的,夫人莫要客气。” 景晨就将手中的荷包于枕下的两方帕子和几个荷包递过去,感‘激’道:“这就谢过meimei了。” “夫人说的哪里话?我……”才接过就惊诧于对方的绣技,缎上绣‘花’似真、游鱼栩栩如生,针脚细密,格外‘精’致,钦佩地抬眸“夫人,您手艺真好。” “过得去眼罢了,还老你给寻个好店铺,多得些银钱才好。” 姑娘家出嫁若是有手好绣艺,在夫家分为得宠,阿容满心都在这‘精’益的针活上,内心念想起伏,忍不住低低开口“夫人,您这手艺,可否教教我?” “自是好的。”此刻的景晨,巴不得眼前的少‘女’能多和自己亲近。 阿容年少,思想不比桂嫂成熟,自己能利用的,便是这点。 “不过……” 原本欢喜异常的阿容突然听得这话,以为对方不愿,紧张地就望着对面的夫人,颤音道:“不过什么?” “不过我家老爷不愿意我做这些,所以只能在‘私’下教你。他若是知晓我偷偷做着这些活计去换取银两,他会生气的。” “夫人放心,我不和旁人说。”欢雀的阿容眉目展笑,‘吟’‘吟’而道:“连我娘都不说。” “嗯,你帮我这个事也不要让别人知道,我担心最后会传到老爷耳中。” 阿容早就将她当成了可怜的‘女’子,此刻自然满是答应,保证着就道是彼此间的秘密。 景晨就简单‘交’代了些,用很是悲戚的语气杜撰起娘家的事来,听得阿容那个感动,连带着将怀里藏着的金簪都拿了出来,递过去就道:“夫人您也不便,这簪子还您。” 景晨就退回去“给了你的哪有收回来的道理?” “可是给你娘送去不更好吗?” 景晨摇头,似无奈地就道:“老爷不会愿意我拿这些首饰去资助娘家的,阿容,你收着吧。”见对方还是推拒,缓了声复道:“你帮我这般大的忙,我还不知怎么感谢你呢。” 阿容头次遇见这般亲和客气的贵夫人,没有想象中的那些高傲,终是将簪子收了回去,并言道:“前阵子忙,我娘屋里也留了好些绣活,明儿我就去镇上。” “这就有劳你了。” “夫人甭跟我客气,您的绣艺好,这缎子也好,定是要送进最好的绣庄去的。” 景晨虽心有猜忌,却仍是故作好奇“最好的?” “对呀,镇上有家锦翠坊,是城里设下来的分铺子,在各个地方都有呢。我想着夫人这帕子和荷包这般好,指不定是要送进城里去的。” 景晨知晓,这附近城镇的许多行业都是君府产业,譬如这座锦翠坊,便是其中一项。她所能寄托的,就是在这些东西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