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既来则安之
“爹……”打定主意,叶有花便开口喊道。这是她第一次喊人家‘爹’,又是个陌生人,真是颇不习惯。她停下来,略为适应了一下,才继续轻声宽慰道:“爹,让您担心了。我如今醒来,感觉身子已经好多了……” 不待莫伯展颜,叶有花又迟疑地说道:“……只是不知怎么的,好像以前的事情都记不清了。” 莫伯闻言神色顿时又紧张起来,他着急地说道:“这是怎么回事?言儿,你都忘记了哪些事?可还感觉有哪里不适?” “大部分都记不得了……不过还好,没有其它不适。”叶有花状似可怜又无助地说道:“爹,听芳芳说我之前曾断气,是否在那时伤着脑子了?” “这,这可如何是好?”一听此言,莫伯顿时有些六神无主,讷讷着走到叶有花面前,左顾右盼,却是不知所措。 叶有花瞟了他一眼,轻描淡写地说道:“没事,爹,我不记得的事问您不就行了?” 莫伯想了想,好像有些道理,便点头说道:“那好,你想知道什么就问爹。” 叶有花应了声,眼珠子转了转,立即开口问道:“爹,听芳芳说我倒下之前陈老爷来追债,咱家到底欠了陈老爷多少债?可有办法还清?” 提到此事,莫伯顿时十分泄气,他耷拉着脑袋又缓缓坐下,叹息道:“就是去年的税赋,共有米粮五石、钱银五两。唉,咱家的日子向来过得紧,适逢这两年光景又不好,更是度日艰难。光靠咱家那两亩薄田哪缴得起这么高的税赋?往年东拼西凑还能勉强缴上,今年是连自家吃的粮食都不够了,更别提缴纳税赋之事了。” 想起那陈老爷,莫伯突然猛一拍桌子,愤愤地说道:“那陈老爷平日里便仗着家中有钱,又是县府大人的老丈人,处处欺压百姓。咱家只有两亩田,按说这税赋只须两石米、二两银,是要缴纳至县府的。可他在雾隐县里一手遮天,硬是将全县的税赋纳入自家府上,再从中抽取部分缴入县府,县府大人对此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根本不管,乡亲们都是敢怒不敢言!如今我们缴不起税赋,他竟提出要拿你去卖身抵债,简直是禽兽不如!他那一把年纪,逼死过多少良家妇女?若非你福大命大,这次也没命了。事到如今,我莫维清就是拼了一条老命不要,也要跟他拼到底!” 叶有花眉头略颦,也不知道这些粮银到底是个什么概念。这老爹话虽说得慷慨激昂,可看他的样子,怎么可能斗得过那恶霸陈老爷? “爹,那你打算怎么做?”叶有花姑且一问,并不抱什么期望。 莫伯脸上一时悻悻,目光闪闪烁烁地不知如何作答。吱唔了半天,才冒出来一句:“唉,若是你娘尚在世就好了……” 叶有花暗自翻了个白眼,碰上个这么挫的老爹,能有好日子过才怪,看来往后还得靠自己想办法改善生活。当然,首先得设法把眼下税赋的难题给解决了。既来之,则安之,没女的身份也不是那么容易摆脱的。慢慢来吧,一步一步朝“优女”之路前进。 一时间二人皆沉默不语。随后芳芳盛着粥过来,叶有花心急又狼狈地喝完了一碗热乎乎的鸡蛋粥,总算感觉好一些了。夜才过半,众人都一脸疲色,于是莫伯小心叮嘱了二人几句,便回房安歇了。叶有花想到刚刚芳芳瞌睡的样子,便让她一起上床挤一挤,勉强凑合睡一晚。 她本想在这第一个夜晚好好想想今后的路怎么走,以及如何解决税赋之事,可惜不一会儿她便又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待叶有花醒来,芳芳早已起身收拾好一切。 她赶紧起床,略找了下,在枕下找到一把乌木梳和一个木簪子,她小心梳顺了略显枯黄的长发,随意挽了个发髻,然后拿起床尾摆着的一身深浅灰色搭配的曲裾深衣外袍,不甚熟练地穿着。 待她将衣服穿好,正好芳芳端了盆温水进来。叶有花便赶紧洗了把脸,并趁机从水面上看看自己新的长相。 五官还算周正,一张瓜子脸,两个小酒窝,细眉杏眼,不怎么挺的鼻子。嘴巴形状虽不错,却苍白无血色,脸色也是青青黄黄的,目前怎么看也不是个美人。 叶有花心里轻叹一声,早意料到会是这样,倒也不算太失望。至少这模样比起现代的她底子要好得多,况且一下子从28岁变成18岁,胜在年轻啊!如今家庭的条件不好,营养不良又有心脏病,长得不好看也很正常,等以后日子好过了,应该能变漂亮一些吧? 这里没有牙刷和牙膏,叶有花正愁着不知该怎么刷牙时,芳芳体贴地递过来一杯淡盐水和一小碟细盐,叶有花想了下,便用食指沾了些细盐擦拭了下牙齿,再用盐水漱了口。 弄完这一切,叶有花便随芳芳走出房门。她紧跟在芳芳后面,眼神却东张西望地打量着四周,很快便将屋子的情况知了个大概。 莫家的房子是五间连在一起一字排开的简陋土房,正中间是主厅,约有二三十平方。主厅左边挨着的分别是叶有花和莫伯的房间,右边对衬挨着的则应该分别是灶房和储物室,都很小,每间大约十五平方左右。 房子的周围用篱笆围成一圈,院子里左边有两块小菜地,种着绿油油的几种蔬菜。右边则种着两棵不知名的树,不远处摆着一口大水缸、两个木桶以及各种杂物。 入了主厅,只见莫伯正跟一对中年夫妇坐着闲聊,想必是婷芳姐妹俩的爹娘。 见叶有花进来,夫妇俩欢喜地打量着叶有花,口中啧啧称奇,说着‘上天保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之类的话。叶有花走到莫伯身旁,静静站着,微笑不语,眼神轻扫了一圈,却没看到叫婷婷的女子。 莫伯知叶有花记忆有失,见叶有花不语,便赶紧招呼着:“言儿,这是你安顺叔和安顺婶娘,咱家这六年来多得他们帮忙,这份恩情你可要好好记着。” 叶有花闻言,学着电视上看过的样子,上向朝二人略施一礼,唤过二人,她又故作羞涩不安地说道:“言儿自醒后,好些事情都想不起了,怕是伤了脑子……还望安顺叔和婶娘莫怪言儿无礼。” 安顺叔夫妇二人哪里舍得怪罪叶有花?安顺婶慈爱地笑着,牵过叶有花的手,心疼地说道:“这天杀的陈老爷,瞧把咱敏敏害得……敏敏莫急,会慢慢想起来的,就算真想不起来了,也没关系,你想知道什么,我们都可以告诉你。不过,除了这个,可还有其它不适?” “让婶娘挂心了,言儿暂时没有其它不适。”叶有花乖巧笑道,又漫不经心地问:“对了,怎么不见婷婷meimei?” “早上芳芳过来说你醒了,我将家里那只芦花鸡抓来给你补补身子,婷婷刚刚捉着鸡去灶房了。”安顺婶笑着说道,又转头吩咐芳芳一起过去灶房帮忙。 莫伯非常不好意思地说道:“她叔、她婶娘,真是不好意思让你们破费了。之前送来的鸡蛋还没吃完呢,如今连唯一一只鸡也给言儿补身子了,这叫我们怎么报答好?” “不就一只鸡嘛,哪里比得敏敏重要?她身子向来就弱,如今又大病一场,正需要好好补身子。咱两家邻里多年,不是亲人早胜似亲人了,一家人莫说两家话。”安顺婶嗔怪地说道,安顺叔则憨笑着点点头。 叶有花微笑着谢过,趁机告退,又随着芳芳到灶房寻婷婷去。走到灶房门口,只见里面一个长得和芳芳一模一样的清秀女孩子正手忙脚乱地杀着鸡,原来她们姐妹俩竟是双胞胎。 婷婷慌乱中看见二人过来,急忙大喜地叫唤着让芳芳过去帮忙,显然对于厨艺方面芳芳更有经验,待芳芳接了手,婷婷这才欣喜地打量着叶有花,脆声打着招呼。有了芳芳过去帮忙,事情总算顺当起来,她二人一起cao持着,很快便将鸡杀好了。看着姐妹俩忙里忙外地处理那只鸡,叶有花则闲闲地坐在一旁的板凳上,和她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