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出行(一)
对于回高光国接母亲一事,果然如赵言所料的,沫瑾是求之不得。 前些日子,一事接着一事,她至多只能得到母亲一丝半点的消息,却难以相见,而今,她有了自由之身,也终于可以回去将母亲接出來了。 赵言不过只是提了个开头,她便忙不迭的答应了。 原还有些忐忑,然在听到梁仲会陪她同往,顿时便如吃了一粒定心丸,什么担忧都沒了,即刻收拾了东西,便早早歇下。 翌日,沫瑾早早地起了身,梳洗之后便携了素若候在前头,看得赵言真摇头,道梁仲怎么得也需先行进宫去面禀了皇上,得了恩准才能过來。 果然,梁仲直到巳时才姗姗來迟。 “因有些杂事需处理,故而耽搁來晚了。”梁仲却是对着赵言说的。 赵言笑了笑:“大人到是不必同我多说什么,只是沫瑾却是恭候了你许多,她的心早便已经在路上了,大人还是赶紧带上人追去吧。” 沫瑾原便有些急,被她一说,到不知该如何是好了,笑的伸手打了她一记,顺道还赏了个白眼给她。 “那好,我们即刻起程。”梁仲说着,素若已拎了包袱先行出了门口。 赵言拉着沫瑾出了门,将之送到马车旁,看到梁仲还带了四五个人,一看样子也知定然身手了得,便是那个车夫,似乎也有几手,再加上一个细心周到的素若,他们此行,赵言觉得自己无事需忧了。 “好了,快上车吧。”赵言推着她上了车,口中仍不停的念叨着,“出门在外,凡事都听着你大哥些,照顾好自个儿,千万莫累着,无笙虽先断了你的药,但你还需小心些,记住了啊。” 沫瑾已上了车架,转头应了一声,这才有些不舍地钻进了车厢。 “大人。”梁仲经过赵言身旁之时,听到她这般唤着自己,转头看向她,“沫瑾便拜托予大人了,万望大人定要护她周全。” 实则,让沫瑾回去,却也是冒了风险的,也不知高光国内是否已人尽皆知她苏沫瑾已死,若苏府的人将她还活着的消息传扬了出去,只怕又要起了事端,因而此去,怕也是危机重重,虽说有梁仲挡着,然毕竟是强龙难压地头蛇,也只能靠他的随机应变了。 “放心吧,我会照看好她的。” 迎着她盈盈地目光,梁仲莫來由的一阵悸动,平日总见她一副吊而郎当的模样,突见她正色的样子,还真有些让他承受不住,约莫是如此,才会觉得心头悸动不已罢。 梁仲这般告诉自己,而后转身,亦上了马车。 赵言退回到门口,目送着马车隐入人流之中。 不过大半个月,他们便能回來,介时,一切皆能顺遂,再无苦楚。 站了许久,赵言才收回了目光,讪讪一笑。想來此时马车都已快出南城门了,她却还在这边望着,也难怪人來人往间,总有那么几个人看看她,再顺着她的目光看看远方,最后除了人,还是人。 回身,提步准备进门,却发现门口处,李旭正站着,方才定是一直望着她的背景,此时仍望着,她这一转身,两厢视线一对上,两人都愣了愣。 看來,他又是循着梁仲的脚步來的,只是他定然想不到,梁仲已带着沫瑾出了远门,而他,定是以为梁仲与沫瑾在院里,或是在外头何处闲逛吧。 赵言于心中冷冷一笑,收回视线,顾自进了门,也懒得搭理他,反正他想进來,自然自个儿会寻地方坐,给她安素阁送银子的,她欢迎至极。 果然,她回到柜台之后时,看到李旭踏进门來,环视一圈后,在一楼唯一的一张桌子坐了下來。 那是张摆在门口旁的桌子,一般人都不愿坐在这位置,然对李旭而言,却是最好的留意梁仲和沫瑾进出的位置,他照例要了一壶酒,两碟下酒菜,便静静地坐着喝酒。 赵言看似正慢慢地翻阅着帐本,实则双眼总是在李旭那处停留,看着他一副怡然自得的喝酒吃菜,心中不由发笑。 他此时到是悠哉,不知待他知道真相之后,指不定还要怎么闹腾呢。 想想,她又有些头痛。 他若发起怒來,将她的安素阁给砸了可怎么办,虽说也不怕他赖帐,且还能狠狠地宰他一顿,只是修整却又需花上不少时间与精力,她真是赖得再打理,看來,他若真要在安素阁生事,她还是先下手为强,将人撵出去,或是直接将人打晕了事吧。 赵言又想了想,忽在脑海中冒出一个主意,伸手招來了若兰,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若兰笑嘻嘻地走开,须臾之后,只见她端了几瓶酒往李旭的桌子走去。 将酒瓶子一个个放到桌上,李旭不解地抬头望着若兰,却也不开口,待她将五个酒瓶放于桌上,收了掌盘说道:“这位客倌,咱们家老板说客倌您这些日子时常來咱们安素阁捧场,甚是感激,这几瓶酒,是咱们老板请您的。” 若兰说罢,倾身一礼,便拎着掌盘窃笑着离开。 李旭望着桌上数个酒瓶子未动,出神了片刻才抬头看向柜台后方的赵言,正巧她也望着他,只见她微点了点头,复又埋头做自个儿的事去了。 他虽心中觉得有些怪异,却也未多想,还道是赵言今日难得给自己好脸色看了,便也不客气地拎起酒瓶顾自倒酒喝了起來,一边暗自思衬着。 今日,于朝常之上,梁仲当着众臣的面向父皇连请了十数日的朝休,也未言及原由,而父皇竟也未问便准了。 散朝之后,他本想追上梁仲问上一问,却被田福拿母后的事耽搁了一下,待他匆匆赶到宫门口,早已不见梁仲的身影。 他随即便赶來了安素阁,只是坐了许久,也不见梁仲进出,难不成他今日未來此处? 还有,他休假在府,也不知要做什么?想他数年來从不曾缺过早朝,便是病了,也宁可在堂上闷声轻咳,也不肯漏掉一日,他实在想不透会是何事,能让梁仲打破自己数年來的习惯。 桌上的酒瓶子渐渐空了,他晃了晃微微有些泛晕的脑袋,皱眉看看怡然自得的在柜台后闲闲拨弄着算盘珠子的赵言,不由觉得她今日也很怪异。 往日,她看到自己出现绝无好脸色看,大多的时候,甚至是睬都不睬他一眼,今日也不知日头是打从哪边出來的,她竟这般大方的送他这些好酒,实在是令人费解。 好似今日的时间特别的漫长,李旭不时的望望店门口和通往后面的小门,却久久不见梁仲或是沫瑾的身影,他有些坐不住了。 眼见着日头慢慢偏转,已近正中的位置,安素阁堂内的人却是越來越多,虽已是坐无虚席,却还有人不停的进來,他也觉得不好意思再这么干坐下去,便起身向着柜台走去。 赵言虽看似一直埋头拨着算盘,然眼神却一直偷偷打量着不远处的李旭,此时见他起身而來,禁不住微微勾起了唇角,待他到了跟前,她抬起头。 “殿下这是要走了?” 李旭点了点头,却不见走,仍是怔怔地站着,犹豫许久,才开口问道:“今日相爷未过來?” 赵言合上帐本:“相爷來了,但早便走了。” 李旭微一皱眉,心道他即已走了,沫瑾此时也未到前头來,想來着许是今日她也不会出來了,自个儿还是明日得空了再來吧。 步子一挪,他脑海中闪灵光一闪,突然冒出个念头,霍然停步回头看向赵言,而那人却含着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看得他越发的蹙紧了眉头。 事情,有些不对劲,难道…… 他探回身子,看着赵言,沉声问道:“苏沫瑾可在?” “沫瑾啊。”赵言一副思索的模样,一手托着下巴半趴在柜台上,许久才摇了摇头,“不在,她出门。” “她出门了?”李旭皱眉大声问道,“她去了何处?” “她啊,回家了,高光国的苏家。”赵言讪讪地说着,一手讪讪地拨弄着算盘,注视着李旭说道。 李旭被震住了,半晌都回不过神來。 苏沫瑾回高光国了? 那日后便再也见不到了么? “她,可还会回來?” 迟疑着,他喃喃地轻声问着。 明明,他该是无动于衷的,那个女子,并非是他真心想娶的,昔日遇上她,也是命运阴差阳差的安排,他心中虽懊恼,却也未曾将她孤身一人抛在高光国,毕竟她与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拜了天地,若将她孤身留下,只怕流言蜚语便能将她淹死。 与她相识的这些时日,虽心中有些厌烦她时不时的出现予自己的眼前,时刻提醒自己在高光国的光景,然在那日之前,他却也觉得,若不是自个儿先入为主的厌恶她,实则,她是个极好的人,与之说话相处,令他很是舒心。 只是,她却这样离开了。 “倘若殿下真要寻她,那约莫要大半个月之后了,想那时她应是回來了。”赵言说着,双手衬着柜台直起身子,将帐本与算盘珠子往边上一叠。 “她还回來?” 李旭大喜过往,却还是暗自隐忍着,压抑着心中的激动,正色问道。 “那是自然,否则,尉羌国岂不是要少了一位相爷。”赵言挑眉说着,很是开心地看到他因着自己的一句话而陡然瞪大的双眼。 “什么,梁仲与她同去的?” “那是自然,难不成你以为我会放心沫瑾一人千里迢迢地回高光国?我不寻个靠得住的,对沫瑾有情有意的陪着她又怎会让她回去。” 赵言绕过柜台,走向门口,冲着两个正要进门來的客人笑了笑,而后提着裙裾踏过了门槛。 手臂猛地被人拽住,赵言回头,只见李旭一脸怒意地瞪着她,似要发怒,然赵言等了他半晌,他也未吐出一个字來,末了,甩了她的手臂扬长而去。 赵言望着她的背影,勾唇得意的笑着。 “赵言,出事了。” 忽然,一个声音从后方传來,赵言一惊,回头,便看到无笙正策马狂奔下來,而后急忙地勒住马,翻身跃下急步奔來。 “怎么?出什么事了?” “你看?”无笙将手中的一张小纸条交给赵言,顾自粗喘着气。 赵言接过纸,一看,脸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