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四章、物是人非
原本,苏府的人因听到林若芳的叫唤声,纷纷从各处冒了出來,向着偏厅围了过來。 将将到门口正要探看发生了何事时,便撞上赵言和梁仲拖着已跟疯了似的沫瑾往外走,他们被吓了一惊,而赵言等人趁乱便直奔大门口。 “快,抓住他们。” 那个方才领他们进门的人叫嚷着,原本站于旁侧看戏的下人纷纷动起了身,奔着向三人追去。 “不要追,不要追了,让他们走,让他们都走,走得越远越好。” 身后,林若芳的声音扑天抢地的,那声调,凄厉的跟见了个鬼似的恐怖,梁仲方才的那番惊吓,着实将她吓得不轻,如今只巴望着他们快些离开苏府,与之再无瓜葛。 “放手,放开我,我要问清楚,放开。”沫瑾被赵言和梁仲挟持着,动弹不得,只能不停的吼着,声音在苏府不停的响彻回荡。 三人出了府门,立刻便有人嗵的一声关上了沉重的大门。 赵言他们也无心回望,只是拉着沫瑾拐入了一边的暗巷,而后赵言一手拍开梁仲的手,重重的将沫瑾一推,推得她跌靠在暗巷的墙面上。 沫瑾只觉一阵犯晕,只是还未回神,脚已下意识的动了起來,才挪了一步,就被赵言又推回了墙边。 “苏沫瑾,我方才说的话你都忘了吗?我不是让你冷静些吗?” “你让我如何冷静。”沫瑾背贴着墙壁,冲着赵言吼道,“我娘死了,她死了,你让我还怎么冷静。” 沫瑾瞪着赵言,那模样,那眼视让赵言有些心惊。 若说她喝下李旭亲自送上的毒酒时,不过是觉得被一个自己曾爱慕过的男子狠狠地捅了一刀罢了,总有伤口痊愈的时候,即便是留下伤疤,但她总有一天能忘却。 而眼下,她心心念念牵挂了许久的母亲骤然离世,那便是她心中最后一抹牵挂依恋也轰然倒塌,她不知晓,沫瑾还能不能撑下去。 若是在听到这个消息时,她能大哭一场,许是赵言还放心一些,可是,她除了似发狂的咒骂之外,连一滴眼泪都不曾落下,这反而让她越发的不安心。 沫瑾实在太过平静了,静得让人害怕,便好似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此时看着风平浪静,却不知稍后的狂风暴雨会有多么的急,多么的烈。 “赵言,你也莫怪她,遇上这种事,任是谁都冷静不了。”一旁的梁仲看着两人沉默不语的样子,生怕她们打起來,忙轻声劝道。 他还以为沫瑾会痛哭流涕到难以自己,却不料她竟出奇的平静,反让他寻不到机会说出自己已盘思了一路的劝解之言。 赵言撇头瞪了他一眼,似颇为不同意他的话。 “是,任何人遇上这种事是很难冷静,只是,也要看她现在是什么身份,她是个死人,你难道不觉得她方才那个样子,随时都会替自己招來杀身之祸吗?这里是高光国,既使你是一国之相,在这里也毫无用处,反而还会暴露了你私自离国之事。”赵言怒气匆匆地说着。 他们一个个都有各种理由,活该她一人瞻前顾后,为顾全大局疲于奔波,他到好,还反过來责怪她,真是狗咬吕洞滨,不识好人心。 “瑾jiejie,真的是你?” 不知从何处,突然冒出一道声音,沫瑾茫然地抬头循声望去,看到一张略有些改变的脸。 “沫远。”她微微有些迟疑,一年多的时光,已让眼前的男子改变了不少,从昔日玩笑逗乐的少年郎,到如今已俨然如个成年男子的模样,好似他在突然间长大了。 苏沫远大步而來,欣喜的看着眼前人,伸手与之交握,不停的相互打量着。 “我方才回府,下人同我说你还活着,且还回來,我便忙追了出來寻你。”他似开心不已,眼中已满怀激动之色,“那时,子昊哥哥同我们说你……” 说着,他停下话來,众人皆知他原想说什么,只是无人选择再提及。 “沫远,我问你,我娘呢?她是不是,真得死了?”沫瑾双手紧紧抓着他,急切地问着。 她想,或许林若芳都是骗他们的,只因梁仲说东西是要送给她母亲的,而非是她这个苏家夫人,气不过才故意说娘已经死了。 也许,娘她此刻正由怜儿和馨儿陪同着,呆于自个儿的小院盼着她归來呢。 “她……”苏沫远突然似哑了一般,不吭声。 “你说话啊,我娘呢?”沫瑾越发的急起來,双手抓得他越发的紧起來,“你快告诉我,你娘是骗我的对不对,我娘她还活着对不对?” 听着沫瑾近似哀求的声音,再看看苏沫远的神情,赵言闭了闭眼,撇开了头去。 什么话都不必多说了,只怕她的娘亲,是真如林若芳所言,已经去了。 “瑾jiejie,你也别太伤心了,你娘她在得到你死讯的那日夜里,就在自个儿的屋子里悬梁自尽了。”苏沫远说罢,便垂下了头去,不敢看她的双眼。 只因,他觉得她娘亲的死,与爹娘都脱不了干系,那夜,便是在爹娘探望过姨娘之后,姨娘才突然就想不开了,他想,定然是爹娘同她说了不好听的话吧。 沫瑾原本抓着他的手无力的滑落,悬在身侧,双眼顿时失去了光彩,迷茫而又无助。踉跄的后退了两步,背重重地靠在墙上。 原來,娘真得走了。 她以为,便是她不在苏府,有怜儿和馨儿陪着娘,她也定能好好的活下去,只要娘她还活着,她们总有再相见的时候。 可万万沒想到…… 对了,怜儿和馨儿呢。 思绪嘎然尔止,她突然想到了那两个与之一同成长似仆似友的女子。 “沫远,那以前我娘身边的怜儿和馨儿呢,她们可还在府里,你能不双腿帮我把她们俩人叫出來,我有些话儿,想问问她们。”沫瑾抬头,望着他问道。 她想问问她们,娘是否是因着听到她死了,才会想不通自寻短见的,她想知晓在娘亲最后的那段时日的,过得可好,即便明明知晓待听到她们的回答后,只会让自己越发的痛苦,然她还是忍不住,想要知道。 便是明知揭开伤口的痂,会让自己血rou模糊,然,她还是忍不住,想要再扒开这个伤口看上一眼,让自己记得更加的清楚。 “怜儿和馨儿么,她们已经不在府里了。” 也是,林若芳素日里最恨的便是她们母女两个,连累的她们院里的人都不受待见,娘去后,只怕他们院里的人都沒什么好下场吧。 “那你可知道,她们去了何处?” 苏沫远念叨着这两个名字,似正于脑海之中努力回想着。 姨娘死了之后,她院子里为数不多的下人都被娘辞的辞,赶得赶,几乎是一个都沒留下,至于那两个以往时常跟在瑾jiejie身旁的两个丫头,他知晓她们去了何处,只是不知到底要不要告诉瑾jiejie知晓。 他担心,瑾jiejie知道了,会动怒。 “怜儿和馨儿都待你好,每回你來总会替你准备好吃的,我想你定然忘不了的。”沫瑾似看出了他有话不语,忍不住说着,生怕他会因惧怕其母而不愿告诉自己。 “瑾jiejie,你还是不要再问了。”苏沫远憋不住,叹息着摇了摇头。 “为何?是不是她们发生了何事?沫远,你告诉jiejie吧,无论如何,不管是生死,我都要知晓个明白。”沫瑾苦苦的哀求着,看着苏沫远左右为难的模样,越发的心急如焚。 难道,怜儿和馨儿此时的处境,竟比死还要來得凄惨吗? “你还是告诉她吧,否则她又要冲进你们苏府,与苏夫人争执个不停了。”赵言叹息了一声,劝着苏沫远。 反正沫瑾从他这里得不到答案,她也定然会再回到苏府,去逼问那位看上去也不太好招惹的苏大夫人,赵言此时忧心于沫瑾的情绪,生怕她冲动之下再做出什么惊人之举來。 “她们俩个,在姨娘走后,就被卖到春风院去了。”苏沫远紧抿了抿唇瓣,无奈说道。 “什么,春风院。”沫瑾一惊,腿一软便要瘫倒,幸亏身旁的赵言同梁仲手快,纷纷出手一把抓住了她。 “春风院是个什么地方?”梁仲皱眉问着。 看沫瑾的神色,他大约也猜到了些,但又觉得不至于真有人会这般狠心,将昔日自己府里的人卖到那种地方去。 “还用得着问么,定然是青楼了。”赵言沒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说道,“咱们去春风院将人赎回來。” 沫瑾的后半句话,随风飘入了沫瑾的耳中,她猛然回过神來,手足无措地说着:“对,对,我要赶紧将她们带回來,那种地方,怎么是她们俩个可以呆的地方。” 说罢,她已冲出了暗巷,赵言紧随追了出去。 梁仲提步,视线扫过还怔怔地站在原地的苏沫远,思绪一转,撇头对他说道:“这位小兄弟,不知你可方便同我们一起去,顺道带个路?” “方便,方便,自是方便的。”苏沫远连连点头,随即跟了上去。 沫瑾同赵言一个跑,一个追,远远地在前头,后面跟着的两人不由加快了步子。 梁仲急步匆匆的跑到赵言身边,压着嗓音说道:“沫瑾此时的打扮,再加之她眼下的情绪,实不方便去那种地方,不如你陪她回去,我同那位小兄弟走一趟吧。” 赵言撇头只是扫了他一眼,说道:“但凡那种地方,老鸨不剥掉你一层皮,你别想将人带出來,你虽是一国之相,见多了世面,但这种事儿,绝计是比不过我的,我去青楼赎过人,还是我去,你陪她回去吧。” 两人互看了一眼,都在心中打起小算盘來。 梁仲觉得,赵言虽是一身男子的打扮,终归是个女子,去哪种地方怕对她名声有损,故而不想让她去。 而赵言却想,当官她比不过他,但讨价还价这种生意经,他是断然念不过她的,还是她出马的比较好,免得他傻傻地被人宰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