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酒后微醉吐真言
因着怜儿的这一次受惊,沫瑾只觉心力交瘁。 好不容易哄着她睡下,沫瑾又守了她大半个时辰,才离开了她的屋子。 回到自个儿的房里时,赵言正坐在桌旁,屋里飘着一股子的酒香,看來她有一搭沒一搭喝着的,不是茶,而是酒。 打从她住进安素阁之后,似乎已很少看到赵言饮酒,以至于她都产生了一种错觉,还道是以前她如酒鬼似的饮法,都是自个儿看错了,或是若兰说错了。 赵言听到脚步声回头,清明的眸子扫过她略显疲倦的脸,勾起唇角笑笑,放下手中的杯子冲着她招了招手。 沫瑾耷拉着肩,有些浑浑噩噩地进了屋子,在她身旁坐了下來,垂头便看到她递來的酒杯,浓郁的酒香就在鼻下打着转儿,熏得她越发的浑浑顿顿,思绪一片混乱。 她端着酒盏,未犹豫多久,便抬手端到嘴边,轻启唇瓣,酒液顺势入了口中,滑下了喉头。 辛辣过后,酒香味充斥着整个舌腔内,却冲鼻的让她的双眼起了泪意。 沫瑾用手捂着嘴,片刻之后才放下手來。 “你不善饮酒,慢慢喝,小心呛着。”赵言虽嘴上是这般说着,但倒酒的动作可是丝毫不含糊。 看着酒水缓缓注入杯中,沫瑾也未推辞,只是静静地望着。 她不知赵言为何会出现在自己的房内,在自己最为疲累的时候,送上了一杯酒,她这是想让她以酒消愁么? 沫瑾抬头,看着顾自饮酒不出声的赵言,继而看到桌上搁着的酒瓶子,眼一扫过便看到约莫有五六瓶的样子,她这是打算将她灌醉不成? “沫瑾,明日还是让怜儿去前头帮忙吧?” 赵言饮尽手里的杯中酒,而后一边倒酒一边说着。 沫瑾端着酒杯看着她,也不知是鼻间的酒气熏人,亦或是饮下的酒后劲上來了,她只觉得这脑子比方才还要混乱。 只是,让怜儿再到前头铺子里去帮忙真的好么?她才受了刺激,明日会不会越发的惊惶,这一点,沫瑾吃不着,故而不敢即刻便点头在下。 “明日也不知她还愿不愿到前头去?”沫瑾喃啁地说着。 不知到了明日,怜儿心中的惧怕可否会消减一些,怕是连踏到前头的勇气都沒有吧。 “我觉着吧,怜儿的事你还是别管了,就交给我吧。”赵言放下酒杯,看着沫瑾小口的喝着酒,接着说道,“你与怜儿打小结伴,定然见不得她日日受到刺激,只是,沫瑾,若放任她如此长久下去,怜儿怕是过不上寻常人的日子了,她将变得不敢出门,不敢与人接触,甚至连同男人说句话都不成,难道你真得想看她做老姑婆子不成?” 沫瑾闻言,怔怔地望着她久久难语,手中端着杯子定在那里,也忘了饮。 确实,赵言说是都在理。 她虽还未想过日后替怜儿寻个夫婿的事儿,只是,却总不能让怜儿一辈子孤零零地陪着自己吧,替她寻个普通男子嫁了,应是也不难。 然眼下她却连男子碰了碰她的手便闹出如此大的动静,只怕也真得只能如赵言所说,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好吧,赵言之言她无力反驳,她只能望着她,默默地点了点头。 “那好,明日不管发生何事,你都不要插手了,我可不想你坏了我们的计划。” 赵言好似心中已有了计较,许是她早便考虑好了,今日只是支会她一声,不管自个儿会不会答应,她都会这般做吧,按着她的性子,确有可能。 “谢谢你,赵言,我知道,其实一切,你都是为了我。”沫瑾无力的勾动唇角,想报以微笑,然却发现力不从心。 此时的她精废力竭,实在是连笑的力气都提不上來,只能苦巴巴地望着她。 赵言只是淡淡一笑,将她的酒杯盏满。 “我不过是觉着,你这人只会一头热的替旁人着想,却全然忘了自己。你说当初,你來这儿的时候,若不是那位太子殿下道皇上已挑选了皇道吉日,高光国国主又封了你一个不值钱的公主封号,你便傻傻地都信了,怕他堂堂一国太子会失了颜面而委身做了他的妾,换作我,明知他有那么多的女人,才不管旁人会如何说他,顾自个儿走就是了。” “后來也是为了这人,为了那人的左右为难,为了梁家兄妹着想,为了太子着想,你一忍再忍,可到了最后呢,一杯毒酒,一条白绫的时候,咱们谁都救不了你。” 沫瑾听着她喋喋不休的话,委屈的扁了扁嘴:“他们沒赐我白绫,要不然我就真的要去阴曹地府报到了。” 赵言沒好气的瞪了她一眼,自个儿同她说正经的,她到好,才同她计较这些个不重要的事儿。 沫瑾被她这一瞪,垂下了头不敢再插话。 “昔日,你为了梁晴而累得自己伤痛不断,明知那个多情太子只对梁晴多情,你却还要处处都帮着人家,今次,还是为了梁晴去求人,我明白你不想让我知道,怕我多怕,怕我担忧,但你晓不晓得,素若都同我说了,我也不怕你瞒着我,只是咱们旁人看了都觉得心疼,你明白吗?” 赵言紧锁着眉头,说到最后,也压低了声音。 虽说她们并非一母所生,虽说她们亦不想承认自己的父亲是个薄情寡意之人,然她们是姐妹这一点,无人敢说不是,她是真真正正将沫瑾当作亲meimei看待的。 自己的meimei,因了旁人而受苦难过,她自然心疼啊。 “我啊,怕你日后回想起來都后悔,所以沫瑾,有些事,有些人,你还是别插手了,毕竟,各人都有各人的缘法,咱们插手太多了,不好。” 沫瑾一手握着酒杯,默默地不语。 赵言也不再出声,想着让她自个儿好好地想想,便坐在一旁看着她端起酒杯,眨眼间杯子又來了个底朝天,而她,适时的替她将酒杯斟酒。 今日,她看上去很累,便让她喝些酒,好好的睡一会儿吧。 “赵言,其实有桩事,我早便后悔了。”沫瑾仰头咽下酒液,放下杯子时悠悠说道。 赵言斟满酒杯,放下酒瓶,抬眼不解地望着她,今日她是打定了注意,要让沫瑾好好地醉上一回,如今她已显醉态,就不知想说些什么。 “我后悔,当初为何要跟着李旭來尉羌国。”沫瑾自嘲一笑,抿了口酒,复又继续说道,“我若未來这里,陪着娘亲在苏府,虽说也需看人眼色过日子,然至少能陪着她们,母亲不会因着我而死,馨儿也不会落得尸骨难全,而怜儿更不会……” 沫瑾哽咽着,说不下话去,只能端起酒杯闷头喝了下去,却一时不察叉了气,忍不住咳了起來。 赵言不言不语,伸手在她背后轻轻抚着替她顺气。 也不知是否是因着被呛到的缘故,沫瑾再抬起头來时,眼里一片红润。 赵言望了她半晌,末了叹了口气。 “沫瑾,既然已经发生的事,你再懊恼悔恨,又还有何用,你的母亲……她终归总是想让你好好活着的,若看到你这般自责,怕是她也难安。”此到彼时,赵言才觉着自个儿还真是不会劝人,只是,她怎么隐隐觉着,外头好像有人? 她眯起眼,眼视无声地望向门口,偶尔看上沫瑾几眼,见她只是自顾自的喝酒,好似已经有了七分醉意。 “可是,正是我当初的一念之差,却让我痛失母亲和馨儿,若当初,我不跟着他來该多好,若当初,我未曾遇到李旭,该有多好。” 沫瑾一手不稳地端着酒杯,嘴里絮絮叨叨地念叨着。 是啊,若当初沒有李旭,那便沒有之后发生的一切。即使再苦再累,她的娘亲至少还在身旁,馨儿和怜儿仍会陪在她的身旁寸步不离。可再看看眼下,一切都不同了。 她是真的后悔,很后悔很后悔,若能让她回当初,她一定会与林若芳反抗到底,誓死都不会抛那个绣球的。 赵言边听着她略显凌乱的话,一边看着露出门口的一截袍子,从那布料來判断站于门外偷听她们谈话的是何人。 能悄无声息的到了后院來的男子,她们熟识的,无外乎那几个人。 梁仲、李旭,无笙以及秦尧。 秦尧是个极重位份之人,觉得自个儿是相府的下人,便该有个下人的模样,穿衣一向淡素简单,只求像个下人的样子。 无笙嘛,闲云野鹤从不讲究吃穿,只求简单方便便好,故而从不穿锦衣华服。 梁仲嘛,想來也不屑做这偷鸡摸狗的事儿,定然也不会是他。 那么,答案便呼之欲出了,真沒想到,他竟然会偷听壁角。 赵言的唇角微微扬起,提起酒瓶子再次替她倒满酒水:“好了,我知道你心思,你无非便是想说,你后悔遇上了那位太子殿下,恨不得从不曾认识他,也怪他间接害死了你的母亲和馨儿,让怜儿失了清白,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赵言说着,眼神不停的往外瞟去。 “不过,现下好了,如今你已经出宫了,他也写了休书给你,那么你与他连那个夫妻之名都沒了,日后你想见便见他,不想见他,我便不让他踏进安素阁大门一步,凡事你说了算。”赵言看她已经喝得差不多了,便停下替她倒酒的动作,单手按在她的肩头,“好了,不要想了,反正都过去了。” 顺手夺下沫瑾还稀里糊涂捏在手里的杯子,扶着她歪歪斜斜的起身,抬头时扫过门口,却发现那抹袍角已然消失了。 “好了,你先睡会儿吧。” 扶着沫瑾回到床榻上,替她掖好被角,起身时突然想起一桩事來,转头看向床上的人,喃喃地念叨了一句:“你好似,还未吃饭吧。” 只是床上的人儿只顾着沉沉地睡着,赵言望了片刻,叹息了一声,悄然出了屋子关上房门,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