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以假逼真(二)
风,呼呼地吹过,将怜儿披散在肩头的墨发卷起,又放下。 沫瑾静静地望了她片刻,轻轻叹息了一声,伸出手拉着她往不远处的院子走去。 “咱们回你屋里说去。” 怜儿皱着秀眉,望着沫瑾凝重的侧脸,脚步凌乱地走着。 只听到她的叹息声,怜儿就觉着秦尧的情形怕是不好,以至于让沫瑾都这般束手无策的肃穆模样。 一路忍着,怜儿憋得委实辛苦,双脚一踏进自个儿的屋子,便返身忍不住开口:“小姐,秦大哥到底怎么样了?他是不是……是不是很伤心啊?” 怜儿问得筹措,满脸愁容。 沫瑾不答话,只是返身掩上了房门,而后踱步到了桌旁坐下,侧头看向仍傻傻站着的怜儿,冲着她招了招手。 怜儿挪步到了身旁,忙挨着她坐了下來:“小姐,你到是快点说啊。” “还能如何?你也知道,我同赵言为了他们二人的婚事,可是广发请柬,如今到好,宾客都到了,结果新娘子却不见了,要是新娘被别的男子强行带走这个消息传扬了出去,不止秦尧失了脸面,连我与赵言也是脸上无光啊。此时,你秦大哥正满脸愁容地呆在他自个儿的院子,谁都不肯见呢。” 一听闻沫瑾的话,怜儿急得眼眶都红了,顿觉如坐针毡。 好端端的一桩婚事,都快拜堂成亲了,新娘子却同别的男子私奔了,也难怪秦尧会暗自神伤,且不论秦大哥对若兰有多少的情意,只想到日后会听到的流言蜚语,怜儿便觉得心都忍不住阵阵抽痛起來。 她可怜的秦大哥,旁人嘲讽的眼神,叽笑的言语定然是不会少的,介时他听了,不知该有多羞愤。 此时,她真正是恨死了若兰,倘若她不是自愿随着那陌生男子离开的,他们安素阁有这么多人在,饶都是女子,也绝不可能敌不过一个男子。 “如今最头痛的,便是这桩婚事到底该如何收场,若兰被人强行带走是有不少人瞧见的,若咱们就此取消了婚事,宾客自然都知晓了新娘子逃婚了,然若继续将这婚事办下去,这节骨眼上的,又让咱们去何处寻新娘子呢。” 沫瑾一手支着额际轻摇着头,一边偷偷地窃看着怜儿的神色,果然见她脸上现出一丝为难的神色。 她心中定然是在犹豫是否要以自身替秦尧解这个围。 确也该为难的,秦尧本就是她心中所思,却又不敢求之的人,而今,看着所爱之人如此痛苦纠结,深陷于纷扰之中难以自拔,怜儿的心自是比旁人都來得急切。 若换了曾经的怜儿,许是她毫不犹豫便会自告奋勇的要做个替身的新娘子呢。 可如今的怜儿,有太多的顾虑,这些沫瑾明白,否则也不会频频替她下猛药。 眼下,这剂药总算是见着一些成效了。 “唉,你说这本是一桩喜事,当初赵言说若兰与秦尧都到了适婚之龄,定要保这桩媒,我到是觉得秦尧对若兰并无多少情意,然左右赵言提及了,她们彼此又寻不到合适的伴,估摸着是怕驳了赵言的面子,故而才答应下的,唉,早知如此,还不如不搓和他们两个了。”沫瑾一手轻点着额际,一副头痛不已的模样。 原來,原來秦大哥同若兰并无多少情意,不过是赵言提及了,他才答应的,并非是如她所想的,他欢喜若兰姑娘。 怜儿的心,不由地跳快了一步,小小的欣喜竟从心底慢慢晕了开來。 “事到如今,我看也唯有对不起秦尧了,最多,日后再替他寻个好女子为妻吧。”沫瑾叹息了一声,双手撑在桌面上缓缓起身,而后转身便要往门口走。 “小姐,等等。”身后,怜儿果然如她所料的出声唤住了她,然沫瑾并不急着回身,而是勾唇先笑了笑,须臾之后才缓缓转过身去看着怜儿。 “怎么了?”她佯装着好奇的问着,也不知是她装得太像,还或是怜儿太过紧张而不曾看出端睨。 “小姐,我……”怜儿咬着下唇看了她一眼,匆忙地垂下了头去,“我愿意做秦大哥的新娘子,帮他渡过眼前的……” “你真的愿意?”沫瑾一个沒忍住,欣喜的打断了她的话,到是将怜儿吓了一跳,惶惑地抬头望着她,迟疑地点了点头,听着她又问道,“你是真心的?” 怜儿再次点头:“我自是真心的,秦大哥是好人,我不想日后有什么风言风语落在他身上。” 沫瑾极力克制着心头的喜悦,紧抿着唇瓣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说道:“如此,那是再好不过了,怜儿,只要你不觉得为难就好。”沫瑾上前几步伸手重重地按在她的肩头,而后转身走向门口,一边说道,“我这便去通知他们。” 一开了门,蓝意已如约“正巧”从院前经过,沫瑾伸手招來她命其替怜儿加紧梳洗打扮。 蓝意早便有所准备,不过片刻就已打來水,拿來一套红艳的喜服及凤冠,召來了两个姑娘一起帮忙,将怜儿按坐在铜镜前,七手八脚的打扮起來。 怜儿自投罗网答应做秦尧的新娘子,挂在沫瑾心头的一桩心事也算了了大半,她一路慢慢悠悠地晃到了前院,先同赵言说了一声,而后又一路晃到了秦尧的院里。 秦尧一听怜儿答应了,对着沫瑾便是一阵的千恩万谢,沫瑾起初到是笑眯眯地应对了半晌,后來实在被闹得烦了,直嚷嚷着要被他拜得折寿了,这才见他憨憨地一笑,快步出了屋子。 沫瑾自然知晓他要是去何处,便一路跟了过去,秦尧快步走在前头,临到院门口时,他们遇到了赵言,三人相携进了院门。 此时,怜儿已被众人打扮妥当,正端端正正地坐在妆台前,也不知呆呆地在想着什么,任由一旁几人叽叽喳喳地说着话,兀自出神。 “我说你们事儿都办妥了吗?”沫瑾领头进了屋子,看着几人围着怜儿说话,忍不住笑问出声。 “主子,小姐,我们办事你们尽管放心好了,瞧,这不都打扮好了。”蓝意说罢,侧身让出了一直被她们紧围着的怜儿。 沫瑾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怜儿,见她还呆呆地坐着,心忧的想她不会是细想之下又反悔了吧。 一下子,她将将放下的心又给提了起來。 “怜儿,怜儿,想什么呢?”她伸手,迟疑之后碰了碰怜儿的肩头。 怜儿如被解了xue般的一怔,仰起头看到她,眼神有些呆滞,许久之后才渐显清明,喃喃地唤了声:“小姐”。 “來,起來我瞧瞧。” 沫瑾伸手轻扶在她的肩头,怜儿闻言缓缓起身,略有些沉重的凤冠扣在头上,她一时间竟有些难以适应,不适地微动了动脖子,有些窘迫地绞着袖子。 火红的嫁衣十分合身地穿在怜儿身上,那是沫瑾偷偷拿了她的旧衣让制衣铺照着尺寸做的,原还担心不合身,眼下看來大小刚好。 胭脂轻施,朱唇轻点,再衬以红艳的喜服与精致的凤冠,此时的怜儿看上去明艳动人,艳丽无力,沫瑾瞧着都不由眼前一亮。 怜儿紧张地望着沫瑾,眸光流转间不轻意扫到站于房门口的秦尧,脸轰地一下子便似火烧了起來。 沫瑾瞧着她这模样,不由回头望去,看到秦尧便让开了身,让这对鸳鸯能看到彼此。 沫瑾望着赵言会心一笑,而后冲着一旁的蓝意三人使了个眼色,三人即刻心领神会,彼此推让着出了房门。沫瑾走到赵言身边,看两人各自怔怔地望着,也不知出声,便与赵言悄无声息地出了屋子。 房门被轻声带上,秦尧这才慢慢地挪着步子到了怜儿跟前,而她却紧张的不由垂下了脸去,不敢对上他的目光。 他伸手,轻轻托起了怜儿的下巴,轻柔地唤了一声:“怜儿。” 怜儿涨红着双颊,被迫抬起了头來,水盈盈地眸子望着秦尧,喃语道:“秦大哥,我……” 她欲言又止,秦尧也不急着出声,只是静静地望着她,将她看得越发局促不安。 “秦大哥,我,我知晓自个儿配不上你,我,我只是想帮你演了今日一出戏,小姐她们请了许多宾客,我不想你……不想你失了脸面。” 她的话,换來他一阵轻柔地浅笑:“傻丫头,你说什么傻话呢,你怎么会配不上我呢。” 怜儿怔怔地望着他,眼中的疑惑似张网,反将秦尧密密紧紧地缠住了。 “你这般好,反是秦大哥担心委屈了你。怜儿,我欢喜你,见你第一面时,你怯怯地跟在瑾姑娘身后,对着所有人都戒备极了,然对我,你却显得十分安然,彼时我很是欣喜,原來从第一眼开始,我对你而言便是不同的。” 怜儿呆若木鸡的站着,张大的口望着秦尧。 是她听错了么?亦或是他说错了?他怎么可能在头一回见她的时候,就已经对她有所不同。 那时候,她都不知自己日后会对他生出不该有的情意來,只知眼前这个和煦地冲着自个儿笑的人,好似那三月暖阳,让人觉得温暖安心。 而后,连她自个儿都未察觉是何时开始的,秦尧已悄无声息的住进了她的心头,到如今已如毒入心头,无法拔除。 “怜儿,我知晓你定然也是欢喜我的,瑾小姐说你喜欢我,只是存了些傻念头而不肯说出真话。”秦尧柔柔一笑,伸出一手抚上她的右脸,轻轻抚着,“怜儿,今日你嫁予我,我定然不会再让你受丝毫委屈,今生,我都只有你这么一个妻子,我不会让你伤心,也不会让瑾小姐对我失望的。” 怜儿久久都回不过神來,只是觉得心跳得好快,快得她都有些承受不住。 秦大哥的意思是,他们是要做真得夫妻,而不是演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