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所谓骑士
第四十五章所谓骑士 战马嘶鸣! 无数铁蹄踏过吊桥,凌乱的马蹄声就像滚滚闷雷。 顷刻之间,一百多名骑士和士官已经在雨果和布莱恩的率领下蜂拥冲出城堡,以一个巨大的盾形骑阵向斐烈营寨杀去。 战马在骑士们亡命的催动下越跑越快,马步越迈越大,到最后,条条块块蕴含着无穷力量的肌rou在皮毛下的拉伸变动已是清晰可见。 风一般的疾驰中,骑士们双脚死死地蹬直了马镫,屁股离鞍,身体直立微微前倾,手中的骑枪由斜举变为平端,向前笔直地伸出去。 上百支骑枪,在奔腾的骑阵中错落有致。随着战马的奔驰,锐利的枪尖微微起伏着,闪着寒光破空而进,如同一根根飞射的箭矢! 看到圣索兰人忽然从城堡中杀出来,直冲营寨,原本懒洋洋游走在城堡周围的斐烈巡逻队骑士们在短暂的惊愕过后,纷纷摘枪拔剑,纵声大喝,呼啸着拼命催马向中央靠拢,试图阻止圣索兰骑兵对营寨造成冲击。 而营寨中更是号角震天。射手们蹬上营墙,卫兵们搬动刚刚扎好的鹿砦,列队将手中的长矛斜举成林。 大战的氛围,仿佛随着吊桥砰地一声落下,就已经波涛汹涌地掀开。 “出发!” 随着庞克的一声大吼,罗伊跟随在庞克身后,纵马冲出了城堡。 当插满火把的城堡门洞从眼前一晃而过的时候,满天星辰和远方骑兵如同潮水拍打礁石般撞击在一起的声音,顷刻间席卷而来。 “左边!” 风声在耳边呼啸着,坐下帕卢四蹄如飞,罗伊还来不及仔细看上一眼远处已经和敌人短兵相接的雨果部队,就只听见风中传来庞克的声音。听到指令,他不假思索地一带缰绳,策马跟随潮水般涌出城堡的皇家士官们向城堡左侧飞奔而去。 按照计划,突围的第一步,是雨果和布莱恩男爵对敌人的营寨发动进攻,将敌人周围的巡逻队都调动起来。 第二步则是庞克率领的这支骑兵趁乱杀出,在雨果他们的身后构筑一条弧形防线,清扫并阻截附近的斐烈骑兵,掩护大队撤离。 刚刚拨马向左,罗伊就看见黯淡晨曦中,数十名斐烈骑兵飞快地冲了过来。摘弓搭箭,将箭矢如雨一般向这边抛射。 嗖嗖……一支支羽箭尖啸着从身边掠过,皇家骑兵奔驰的队伍中,不时传来一声闷哼。才奔出一两百米,就有好几个人被射落马下。 皇家骑兵的反击也同样犀利,只听到耳边一片弓弦震动,瓢泼的箭雨随着飞走的马步在空中撒开来,铺天盖地地罩向敌人。只听得数声战马悲嘶,高速冲来的斐烈骑兵队列中,几个骑兵已经随着战马的筋斗栽倒在地。 将一支支羽箭连珠般抛射向蜂拥而来的敌人,罗伊回头看去,大量的平民已经在骑士们的护卫下涌出了城堡,沿着城墙拐过守卫塔,向北面奔逃。 跑在最前面的,自然是一帮骑马的贵族。那些身穿丝质蓬袖长衣,带着羽帽的贵族老爷和那些已经换下了宽大笨拙长裙的夫人小姐们,如同一只只受惊的鹌鹑,面色苍白,死死抓着马鞍,在不住挥剑拨打箭矢的骑兵护卫下,落荒而逃。 这个时候,再没有谁要逞强,不少贵族子弟甚至连看也不敢往这边看上一眼。而那些常常动不动就晕过去的夫人小姐们,虽然脸色苍白泪水直流,神经却强韧得很,被坐下战马颠簸得白眼翻了又翻,被纷乱的羽箭吓得惊叫连连,却偏偏不晕过去。 贵族们过后,才是靠双腿奔跑的平民。 士兵和有武器的民壮手持盾牌,跑在最外侧,抵挡着箭矢,控制着人群的方向。而靠着护城河一侧的人们则慌乱的地跑着。眼神茫然脚步机械,如同惊恐万状羔羊。 到这时候,城堡突围的意图已经再明显不过了,周围的斐烈骑兵成群结队地向着这边飞驰而来,一边靠近,一边长弓射箭,口中的呼喝声和号角声此起彼伏,互相联络。顷刻之间,就有超过两百名骑兵聚集了过来。 “嗖!”罗伊张弓,一箭射倒了迎面而来的一名斐烈骑兵的战马,看着那挺着骑枪冲来的家伙随着战马在高速奔跑中屈膝跪地,而一个筋斗摔出好几十米远。 “皇家骑兵,前进!”身旁,皇家骑士和士官们,已经放平了骑枪,身体前倾,加速从自己身旁掠过,迎向同样高速而来的敌人。 “杀!” 噗噗,希律律…… 战马的长嘶声,骑枪戳如人体时的沉闷响声,就像一曲交响乐,震撼着人的灵魂。 位于骑阵最前列的庞克,身体上附着着红色的光芒。手中骑枪枪尖如同燃烧着烈焰一般,在高速冲锋中一枪将一名斐烈骑士刺下马来,随即怒吼着一抖骑枪,将那人高高挑起,猛地一挥枪杆把他抽飞出去,撞进后面的斐烈骑阵中。 骑阵一旦交错,就是一团乱战。 双方骑兵手中的骑枪随着战马的高速冲锋,互相刺击。一些人刚刚将骑枪刺进对手的身体,自己就被旁边人刺下马来。一些人扭身躲开对方的骑枪要害,拔出长剑合身就扑了上去。不少奔腾的战马都互相碰撞在一起,地面上人叫马嘶,骏马扬蹄狂踩乱踏,半空中箭矢如飞,更有骑士纵马高高跃起,怒吼着挺枪下刺。 “杀!” 听到耳边的那一声声咆哮,那密如暴雨的金铁交鸣声,看着眼前飞舞的残肢断臂,喷洒的鲜血,从未上过战场的罗伊只觉得心底深处,仿佛开启了一道阀门,热血随着阀门中喷射的情绪而沸腾,游走全身,直冲头顶。 罗伊被安排在队列最末尾中间,被周边的皇家士官们团团围住。 他知道,以自己单薄身体的那点力量,没有资格挺着骑枪冲在队伍的最前面,因此,他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去战斗! 嗖嗖嗖嗖嗖! 罗伊擎起二级战弓,用最快的速度开弓射箭。 弓弦响,一箭闪电般正中五米外一名斐烈骑兵的面门。他转身,张弓搭箭,手一松,一箭穿透了另一名斐烈骑兵的咽喉。 坐下战马转眼间已经向前奔出十几米,罗伊毫不停顿,从箭囊中抽箭搭弦,两箭齐发,逼得一名高速冲锋的斐烈骑兵只能舍弃目标,挥枪拨打疾射而至的箭矢时,却被身旁的一位高速冲上的皇家士官抓住机会抖枪刺穿了心脏。 张弓,开弦,射箭。战马随着冲锋的皇家骑队在敌阵中穿行,罗伊眼中已经没有了别的东西,只有眼前一个个凶恶的敌人,英勇的同伴和混乱的战斗中那一晃而逝的空隙。注意力已经集中到了极致,只要空隙稍一闪现,就是一箭射去。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周围的敌人消失了。他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跟随着皇家骑阵在不知不觉穿透了对方阵型。 跟随着高速奔驰的皇家骑兵们在城堡东北一个小丘陵上策马绕了一个弧线回转过来,罗伊催动帕卢,准备和皇家骑士们重新列队,却不料一抬头,正看见城堡墙边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捂着胸口的箭矢缓缓跪倒在地。 是老马克西姆! 世界,一下子从眼前消失了。罗伊通红的眼睛中,只有马克西姆那苍白的脸,和那一撮熟悉的山羊胡子。 老人的嘴唇在颤抖着,浑浊的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插在他胸口的箭杆,大口的鲜血涌上他的嘴角。 在他身旁,他那瘦小的侄女正拼命想把他搀扶起来,一边拉着他,一边哭喊着什么,四周奔逃的人群乱糟糟的,一些人在哭叫,一些人在倒下。 老马克西姆倒下了。 距离他不远的地方,还倒着玛丽大婶和小柔嫂母子。 小柔嫂母子浑身都插满了箭矢,扑到在地。而胖乎乎的玛丽大婶,则坐在墙根。 在罗伊的印象中,烧得一手好菜的玛丽大婶,虽然已经五十多岁了,可性格还像个小女孩一般。只要夸上她两句她就乐不可支把你当她的知己。是个热心的好心肠。城里街坊之间的事情,她都出面张罗。就是有时候管不住嘴,常常心直口快得罪人。 而现在,那张生气勃勃,让人见了就觉得愉快的红润笑脸,已经完全没有了血色。胸口的一个大洞,让她的血液浸湿了衣服。 她就那么无辜而可怜地坐在那里,眼睛睁着,望着她熟悉的城市。 为什么?看着玛丽大婶的眼睛,罗伊的心如同被一只手猛地揪了一把!脑子一片空白! 虽然出发前他就知道,这是一次艰辛的逃亡之路。不可能每一个人都活下来。别说普通平民,就连那些贵族乃至骑士,都可能丧命。 可是,他做梦也没想到,这才刚刚出城不远…… 为什么会这样? 远处的雨果和布莱恩男爵正在呼喝声中奋勇拼杀,牵制对方主力。而在城堡外面,自己所在的这支护卫队也扩展出来,挡住了大部分向这边靠拢的斐烈巡游骑兵。 所以,能够突破到大队伍旁边的斐烈人并不多。 除了一些零星冲破封锁杀进去的骑兵外,最大的一支队伍就是从西面绕过来的十几个骑兵。 保护大队的圣教骑士和他们的扈从侍从呢,温格子爵领的护卫队呢,还有被布莱恩男爵指定留下来护卫平民的巴克,以及那些经常在玛丽大婶的餐馆里吃饭却总是赊账的扈从和侍童呢——他们完全可以把对方赶开啊! 没有人。除了乱糟糟奔跑着,惨叫着倒地的平民们,除了一些在肆无忌惮挥剑砍杀的斐烈人面前根本没有战斗力的民壮和少量士兵以外,能战斗的骑士都已经跑了。 他们留下的,只是无尽的惨叫,鲜血和杀戮,已经他们远去的马蹄声。 “狗杂种!**你祖宗!” “狗娘养的王八蛋!” 发现后面的护卫队竟然不顾手无寸铁的平民趁机逃跑,浴血奋战的皇家骑士们全都急红了眼睛,怒不可遏地破口大骂。 “长官!怎么办!”两位皇家骑士和士官们,都把目光投向带队的庞克。 原本按照计划,这个时候队伍应该向东北方向走。可是,眼前不断哀嚎倒下的平民,却让所有人都迈步动脚步。 而要向冲到大队旁边,他们就必须由西面绕上一个半圆,再往回冲杀。 一阵剧烈的疼痛从手中传来。一直牵扯到心脏。罗伊低下头,超过五十次的全力开弓,已经让他的手指鲜血淋漓。同时,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受了伤。肩膀,大腿,到处都是被箭矢刮破或刀枪砍伤的血淋淋伤口。 罗伊撕下根布条,将手包扎起来。 他没有给自己施展治愈术。自己刚刚成为潜能学徒,体内的魔力只有两百二十法码。这一点魔力,只够施展七个战环加速和两个低级治愈术。 所以,不能乱用。 罗伊放好弓,摘下骑枪。拍了拍马背上一脸惊恐的奥利弗的头,然后拨转马头,在皇家士官们惊讶的目光下,独自跃下丘陵,向西冲去。 灰白的帕卢,闪电般冲下山坡。长长的鬃毛随风飘荡。纤细修长的四蹄踏在干燥的泥土地上,扬起一溜尘土。 此刻,天际的晨光已经渐渐亮起来,原本明亮的火把,被随意丢在地上,冒着黑烟,显得暗淡无光。几只苏醒的云雀,自灰色的天空中一掠而过,扑棱着翅膀奋力飞向远方。 罗伊策马而行,速度越来越快。 前面的平民队伍中,还有几个熟悉的身影在奔跑。圆脸的汉斯警士,小兰姐,铁匠肯老爹和拼命挥舞着长剑,已经浑身是血的汤姆。 而在自己和他们之间,是满地的尸体,哀嘶的战马和面色狰狞的斐烈骑兵。 风声在耳边呼啸着。往日种种在脑海中一一掠过。 “去你妈的!”大脑袋少年嘴角勾起一丝冷静到了极点的冷笑,身体微微前倾,学着骑士们将骑枪平举。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真他妈像个骑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