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取消
皇上为什么要派晏珩去镇压呢?不就是不想让饶州的消息泄露出来! 他可倒好,不想着法儿的去遮掩,竟还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在勤政殿直喇喇的说了出来。 倒真的是对得起他的信任与托付! 这一刻,皇上的里子面子丢了个干干净净。 迎上晏珩看来的视线,他眼底是从未有过的尖冷。 在晏珩戳破饶州事情的时候,傅仲皱了皱眉。 饶州这小打小闹的混乱,就算换了个草包去带兵也依旧能解决,他向皇上提议让晏珩去,可不是为了白给他送功劳的。 “剿匪”的真相是什么,皇上清楚! 该怎么解决,皇上也心知肚明! 但皇上此人极其自负,他的决策怎会因别人的过错而轻易去改变呢? 傅仲就是利用了这点,给晏珩挖了个坑出来。 如他所愿,皇上命令晏珩跳进去了。 纵然在饶州时晏珩没有指挥一兵一卒,但他前去镇压那是举国皆知的,届时寻个合适的机会把饶州百姓被剥削欺压的事情散播出去,那晏珩在百姓心中,一个滥杀无辜的名头是跑不掉的了。 而到那时候,皇上为了洗干净自身的污点,也不得不把罪名扣在晏珩的头上! 打着如此算盘,傅仲又找了大关镇的马升,想着在晏珩这罪行薄上再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可他没想到,马升这蠢材竟然把事情办砸了,白费了他的心思,加之晏珩这会子在殿上指出饶州的一切都是遵照皇上的命令,他只是服从,此举简直是彻底的废了傅仲的这步棋。 傅仲痛心、惋惜,可峰回路转,晏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此事,公然打皇上的脸! 这岂不又是一桩现捡的好罪名? 反正最终目的都是要搞死他,怎么个死法,又有什么关系呢。 想到此,傅仲立刻冷哼一声,恼怒的指责道:“能献给皇上,这是多大的荣耀体面?!不比他们祖辈相传更加的能光宗耀祖!” “再者,有皇上才有大庸,有了大庸他们才有了家,才能安居乐业。” “若非如此,他想传承?简直是做梦!” “如此撕闹,坏了皇上在百姓心中的圣明,他们纵是死也难以弥补!” 这话不只是在说饶州的百姓,更是暗指揭露这一切的晏珩。 这番话正是皇上心中所想!他听了这话往傅仲的方向看了一眼,皇上听了这话,眼底有满意之色。 晏珩颇为赞同的点点头:“我也是这样说的。” 傅仲愣了下,眨眼看着一脸坦诚的晏珩。 他没听错吧?晏珩竟然认同了他的话? 但是被认同的傅仲并不觉得欣喜得意,而是莫名的发慌。 这贱奴又打算耍什么手段? “家中俗物能被选奉给皇上,这是多大的荣耀啊!为何还要撕闹?”晏珩环顾殿上众人,最后目光定在傅仲脸上:“询问之下才得知。苏生的孩子患了恶疾,他这宝物是要换了银子给孩子治病的。” “没了宝物,那便等同于掐断了孩子最后的生路。” “为人父者,他如何能眼睁睁的看着孩子去死?便大着胆子去找知州,祈求能得到些许的补偿。” “而这位知州在听完苏三的话后嘲笑他说,你孩子病了管我什么事情?这东西是奉给皇上的,想要银子,去找皇上要。” “苏三被他戏耍,心下恼怒,想要理论却反被攀诬抹黑,冠以恶名,最后死在衙役的拳脚之下。” “苏三的妻儿知道苏三死后,跑去衙门哭闹,知州担心他们会成隐患,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一并杀了。” “那些万寿礼并非百姓心甘情愿的奉上,而是被恶吏强抢而来的...那些东西,沾着百姓的血命!”话到此,晏珩眼底带了痛意,他看着皇上,低沉的嗓音不疾不徐的在殿中蔓开:“这些,皇上定然不知情吧。” 皇上下颌崩的死紧,眼睛盯着晏珩,唇角紧抿着说不出一个字来。 都这个时候了,他能说知情吗?! 他这是逼着自己表态啊! 傅仲看出皇上骑虎难下,有心解救。 但晏珩说了这些,他若再出言指摘什么,反倒成了饶州知州之流了。 再者,只有让皇上真的怒了,才会厌弃晏珩。 故而他只是垂首站着,并不帮腔。 晏珩回京之前对皇上是抱有一丝希望的,但眼下看来,是他奢望了。 这一国之君是比饶州知州更冷酷无情的存在。 他的眼中全是繁花锦绣,他看不到那些苦苦挣扎的百姓。 晏珩心中一直坚持的东西突然产生了松动,此刻他有些无所适从,好似迷失了方向一般。 皇上额头青筋暴起,搭在御案上的手慢慢的握成了拳头。 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道:“晏卿所言属实?” 晏珩垂首,揖手恭声道:“末将字句皆真,皇上若不信,可另派官将前去调查。” 皇上忽的就拂了桌上的茶盏:“混账东西,胆敢混淆歪曲朕的意思,险些污了朕的一世英名!” 勤政殿内呼啦啦的跪了一片,齐呼皇上息怒。 晏珩也跪了下去。 他无奈的闭了闭眼,在皇上心中,此时此刻,仍是他的声名更为重要。 事到如今,皇上不得不挽救他的威严。 在朝官心中,亦在百姓心中。 当即点了刑部尚书杨权酉,督察院御史叶震,大理寺卿雷正韫。 三人出列,揖手躬身听令。 皇上冷面寒声道:“严查饶州知州近些年做过的恶行恶举,一桩一件都不能遗漏!” “朕要为民平冤!” 三人应是,称赞皇上圣明。 听锣听声,听话听音。 皇上虽字句简短,但要诛了饶州知州的心意已经非常明确。 毕竟没有哪个人是经得住严查的! 更不用说接连严查几年了! 也明白皇上这是要用饶州知州做替罪羊,用他的恶行来冲淡万寿礼的事情。 顿了会儿,皇上又道:“此后,便取消万民同乐这一项。”说着站起身:“朕乏了,都散了吧。” 傅仲见皇上走,心下一急,马升的事情可还没聊明白呢! 这会儿皇上对晏珩的怒意正盛,他的计划必然能事半功倍的! 可还不等他开口,晏珩反而先开了口,叫住了皇上。 皇上止步,看着晏珩,不悦道:“还有什么事!” 语调沉沉,很是不耐。 晏珩道:“末将还有一事要禀报皇上。“ “何事?”皇上皱着眉,又走了回去,坐下道:“说吧。” 晏珩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着傅仲道:“末将想问傅首辅,是否认识蕲州大关镇的马升马知县。” 他果然猜到了!傅仲眼神有些慌乱,但想到马升已经死在了火海里,他又坦然了。 摇头道:“并不认识。不知晏都督何出此言?” “不认识?”晏珩面露疑惑:“我怎么听说,他是你的子侄呢?” 傅仲冷嗤:“简直是一派胡言。” 晏珩笑了笑:“傅首辅曾问我是否在大关镇做过停留。” “我确实做过停留。”他看着皇上道:“因为马升马知县特意等在末将必经官道上,哭喊着向末将求救。” 皇上皱了皱眉:“求救?他求救什么?” 晏珩道:“他说镇中有一窝山匪,危害百姓多年,他无计可施,听闻末将会经过大关镇,所以特特的提前等着。” 又是匪盗!皇上现在听到这个字眼便觉得脑仁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