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网游小说 - 替嫁寡嫂,性别男在线阅读 - 第34章

第34章

    傅母近乎于狰狞的面孔霎时柔和了起来,变回了平日里慈爱的模样。

    傅北时顿觉娘亲的双目过于温柔了,其间承载了过多的期许,多得好似要将他灭顶。

    傅母畅想道:“娘亲定会为你挑选好生养的妻妾,正妻先进门,待正妻产下嫡子,再让妾室进门,以防生出庶长子来。”

    傅北时一言不发。

    “多子多孙多福,北时,这个道理你莫不是不懂罢?”傅母端详着傅北时道,“北时,你三元及第,乃是娘亲引以为傲的儿子,你的儿子倘使亦能三元及第,我们便是一门俩状元了,且俱是三元及第,这是何等得荣耀?”

    娘亲先前不曾对傅北时说过如此具有压迫性的话,明显是兄长断袖一事对娘亲的刺激太大了。

    倘若他是娘亲,亦不可能轻易地接受长子断袖。

    傅母继续道:“北时,你且放心,不论是正妻或是妾室,娘亲皆不会擅自做主,定会过你的目,惟有合你心意者方能进这镇国侯府的门。且娘亲不是顽固不化之人,并无门第之见,只要不是倚门卖笑,做皮rou营生的妓子,娘亲都不嫌弃,俱会当作亲生女儿般疼爱,就像疼爱‘知秋’一般。”

    据傅北时所知,娘亲的确待年知夏不差,从未为难过年知夏,还时不时地赏赐些名贵的衣料,精美的首饰,稀罕的物件,新奇的吃食,算得上一个好婆婆。

    不过这是建立在年知夏为兄长冲喜,且将来能为兄长生儿育女的基础上的。

    一旦娘亲发现年知夏并非女子,还胆敢痴恋兄长,定不会教年知夏好过。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那年知夏打定了主意,要留在镇国侯府等兄长回来,总有暴露的一日。

    万一再被娘亲知晓他因年知夏而断了袖……

    “对不住。”傅母摸了摸傅北时的脑袋,“北时,娘亲不该逼迫于你,但娘亲……”

    她叹了口气:“但娘亲没法子了,娘亲只有北时了。”

    爹爹常年镇守边疆,傅北时年已二十又一,见到爹爹的次数少之又少,爹爹每回回京俱是为了述职,来去匆匆。

    娘亲两度生产,爹爹都未能陪伴于娘亲左右。

    兄长第一次见到爹爹是在两岁的时候,而他第一次见到爹爹已经满五岁了。

    是以,他对于爹爹的印象十分淡薄,他甚至记不清爹爹的眉眼了。

    小时候,兄长长兄为父,故而,他与兄长的关系格外亲厚。

    然而,他却在尚未得知年知夏的身份前,对其生了非分之想。

    娘亲一面要cao持镇国侯府,一面要教养他与兄长甚是辛苦。

    面对满面歉然的娘亲,他觉得自己不孝至极。

    娘亲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去鬼门关走了一遭,居然诞下了他这个不孝子,委实是娘亲的不幸。

    他是否该当努力忘记年知夏,将断了的袖子接上,做个正常人,如娘亲所言一般,为傅家传宗接代?

    可是要忘记年知夏谈何容易?

    “娘亲,我去衙门了。”

    他不由分说,辞别娘亲,往衙门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他能不见年知夏便不见年知夏。

    年知夏并非傻子,马上便觉察到了傅北时刻意的回避。

    为了不让自己太难堪,他并未主动去寻傅北时,每次远远地见到傅北时,皆会挺直了背脊,向傅北时颔首致意,以显示自己对于傅北时的态度毫不在意。

    傅南晰被今上册封为皇后的第九日,傅北时尚未行至衙门,便远远地瞧见衙门门口停着一口棺材,棺材周围围着十余家丁不断地喊冤:“冤枉啊,我们少爷冤枉啊。”

    十二日前,他将翠翘一案审理清楚后,未经今上批准,当堂将王安之斩首了。

    近日,他只斩首了王安之一人,他们口中所谓的被冤枉的少爷必定是王安之。

    他曾调查过王家三回,但这些家丁,他一个都没有见过。

    观礼之际,他并未见到吏部尚书王大人,据闻,王大人由于伤心过度,卧床不起。

    将王安之的棺材停在衙门门口喊冤是王大人的主意,抑或是王贵妃的主意?

    他们究竟意欲何为?翠翘一案铁证如山,不容置疑。

    难不成是为了诋毁他,以还王安之“清白”?

    王安之又为何尚未下葬?这棺材里面的真是王安之?

    他正思忖着,棺盖陡然间被揭了起来,两个肌rou虬结的大汉旋即从棺材内飞了出来,一人使凤嘴刀,另一人持峨眉斧,一左一右逼压上来。

    而后,家丁们齐齐从棺材当中取出了长刀来。

    果不其然,是王家欲要报复他。

    他并不意外,但王家在他兄长封后的节骨眼上报复他实在不明智,简直是活腻味了。

    见状,途经此处的百姓唯恐自己被波及,跑得一个不剩。

    衙门的守卫正要去喊救兵,已被家丁们团团围住了。

    傅北时与这守卫虽然日日打照面,但并不相熟。

    他不忍见守卫丧命,遂使了身法,巧妙地越过了凤嘴刀与峨眉斧,仅是后背被凤嘴刀割开了一道口子。

    须臾,他到了守卫面前,继而一把提起守卫的后襟,将其往衙门里头一塞,便将大门阖上了。

    这些人没一个好相与的,目标是他,他绝不能连累无辜之人。

    可惜,他手无寸铁,周旋于其中很是吃力,且双拳难敌四手,自是添了一道又一道的新伤。

    他无暇感受疼痛,费了一番功夫将沾了自己鲜血的凤嘴刀夺了过来,他最善使剑,不过对十八般兵器全数有所涉猎,区区凤嘴刀难不倒他。

    他并不愿伤及人命,每每出手都会避开对方的要害。

    不多时,统共一十三名家丁无人有再战之力,不是被他伤了双足,便是被他打晕了。

    能有再战之力者只剩下两个大汉。

    被他夺了凤嘴刀的大汉正怒气冲冲地瞪着他,手中屈就地拿着家丁用的长刀。

    那手持峨眉斧的大汉则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朝着他的脑袋劈去,誓要将他分作两半。

    他本是想当武将,随爹爹镇守边关的,由于兄长病弱,娘亲生怕他有个好歹,不许他去,于是他做了文官。

    他从未上过战场,亦甚少与人交手,实战经验当然远远不足。

    纵然他的功夫胜过这两个大汉,一时半刻,亦无法将他们制服。

    他用凤嘴刀挡住了峨眉斧,发出一声巨响,便在这一息,手持长刀的大汉趁机往他的后心捅去。

    他早有防备,一脚踹飞了偷袭的大汉,后退数步,飞身上了屋顶,一气呵成。

    他居高临下地盯着两个大汉,嗤笑道:“即便你们以多敌一,亦是我的手下败将。”

    见大汉们不服气,他倏然将手中的凤嘴刀掷向手持长刀的大汉,以牙还牙,与此同时,他一掌拍向了使峨眉斧的大汉。

    这大汉反应敏捷,提起峨眉斧直逼傅北时的面门。

    傅北时的反应亦不慢,并未将掌力收起,仅是侧过了首去。

    他被削下了一缕发丝,在发丝落地前,大汉率先倒地了。

    另一个大汉猝不及防地被凤嘴刀上所挟带的内力逼得双足不稳,亦倒地了。

    常言道,“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对战的要诀便是不惜性命。

    断案讲究的是人证、物证确凿。

    因而,傅北时瞧着两个大汉,明知故问地道:“可是王家指使你们来刺杀本官的?”

    大汉们均是不答。

    傅北时又问尚且清醒的家丁们。

    家丁们亦是不答。

    “罢了,不答便不答罢。”傅北时扬声道,“将这些人下狱。”

    大门当即被打开了,衙役领命,利落地将这些人下了狱。

    而周峭则是径直到了傅北时跟前:“你逞甚么英雄?”

    傅北时以玩笑的口吻道:“本官不逞英雄,难道要向手无缚鸡之力的周大人求助?”

    “是是是,都是下官的不是。”周峭不通武功,但能看出王家派来的一十五人尽数是练家子,且是刀口舔血的江湖中人,目前在衙门的衙役不过二十来个,显然不是他们的对手,而这京城的驻军仅受今上差遣。

    故此,周峭一筹莫展,只能祈愿傅北时安然无恙。

    索性虎父无犬子,傅北时当真安然无恙。

    不对,傅北时并非安然无恙,是傅北时身上藏蓝色的常服掩盖了傅北时的伤势。

    周峭一把扶住了傅北时:“北时,你可还好?”

    “不太好,扶我进去。”随着血液的流逝,傅北时的面色迅速变得苍白了。

    周峭命人去请大夫,自己将傅北时扶到了用于小憩的房间后,才小心翼翼地解开了傅北时的常服。

    血液已将常服黏住了,他蹙眉道:“北时,你且忍忍。”

    “嗯。”傅北时注视着周峭,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年知夏。

    若由年知夏为他解衣,他定会心跳失序。

    费了好一番功夫,周峭才将傅北时的常服剥尽。

    所有的伤口暴露无遗,触目惊心。

    少时,大夫被请来了。

    傅北时一眼便认出了这大夫是为年知夏看癸水的大夫。

    年知夏乃是男子,哪里会来癸水,又哪里会癸水不调。

    想必年知夏并未容许大夫诊脉,单单向大夫杜撰了其是如何癸水不调的,并请大夫为其开了药。

    他曾亲眼目睹年知夏饮下了调理癸水的汤药,还曾亲眼目睹年知夏珍惜地吃糖渍杨梅解苦。

    不知年知夏是否曾因为那汤药而感到不适?

    不知年知夏而今是否有糖渍杨梅可吃?

    他已有足足八日不曾与年知夏说过话了。

    上回与年知夏说话,他戳破了年知夏心悦于兄长,宁愿守活寡,亦坚持等兄长回来的心思。

    为求年家平安,年知夏试图用身体贿赂他,被他艰难地拒绝了。

    他与年知夏不欢而散。

    年知夏,年知夏,他心口俱是年知夏,连自己身上的伤是如何被包扎好的都未注意到,更未注意到这伤是如何得可怖。

    待大夫走后,周峭见傅北时仍在发怔,用右掌在傅北时眼前晃了晃,忧心忡忡地道:“北时,你还好么?”

    紧接着,他竟是闻得傅北时道:“周峭,你曾怀疑过我不能人道,你还曾常常打趣我实乃当世难得一见的柳下惠,但在他面前,我与柳下惠相去甚远,巴不得终日与他耳鬓厮磨。”

    他大吃一惊:“我们的柳下惠终于开窍了?是哪家的姑娘有此殊荣?”

    傅北时心中苦闷,才会忍不住向周峭透露一二。

    “这天底下不会有姑娘拒绝得了文武双全的傅大人。”周峭挤眉弄眼地道,“要不要周大人我帮你牵线搭桥?保证你抱得美人归,你只需付我一百两谢媒钱。”

    傅北时含笑道:“只怕你说破嘴皮子都牵不了这线,搭不了这桥。”

    周峭抱怨道:“我还未试过,你怎地杀我的威风?”

    “我不是杀你的威风,而是实话实说。”适才的那一身常服已破破烂烂了,傅北时便取了备用的常服穿上了。

    周峭兴奋地道:“北时,快告诉我是哪家的姑娘?”

    傅北时正色道:“我不能告诉你他是何人,我只能告诉你他不是我所能染指之人。”

    “莫非……”周峭顿了顿,“北时,将你迷得神魂颠倒之人不会是有夫之妇罢?”

    傅北时沉默不语。

    “真是有夫之妇?北时你这癖好……”周峭被傅北时斜了一眼,识趣地噤声了。

    年知夏已不是有夫之妇了,然而,年知夏的身体,年知夏的心脏依旧归属于兄长。

    他痴恋年知夏,而年知夏痴恋兄长,无一圆满。

    傅北时口中发苦,许久,疼痛方才穿破苦涩,袭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