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师尊,你认命吗?
又是数日后,险峰顶只剩下萧红衣和一地狼藉。 环顾四周,心口处前所未有的剧痛。 这里曾是她和江辰的家,却被自己亲手所毁。 她的表情再次变得麻木,哪怕心痛的难以呼吸,但五官依旧淡漠,唯独眼泪会从眼眶涌出,看起来极其怪异。 她飘下险峰,来到天堑旁。 她想去上域,却无论如何尝试,都会被堑内阴风吹回。 她没有放弃,依旧不停尝试。 渐渐。 或许是阴风的影响,又或许是凰血噬心更为严重。 她, 似乎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明明想昂天嘶吼,明明想对那将她带来此处的力量进行乞求,乞求能让她去找江辰。 可最终,无论她如何努力,却只能发出“啊,哦”的怪声。 唯独…… “江辰……”她不停呼喊。 每当呼喊这个名字,她就会露出一抹僵硬的怪笑。 昼伏夜出,四季变换。 她曾在大雨中漂泊,身上红衣也曾被白雪覆盖。春去冬来,无论阳光如何炙热,她却只能感受到刺骨寒冷。 她仍旧有一丝理智尚存。 她隐约察觉,冥冥之中的那股力量应该是在惩罚她。 因为是她亲自将江辰逐出师门,所以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无法主动寻到江辰的踪迹。更失去了,继续看江辰接下来人生轨迹的资格。 当江辰被所有人误解时,她告诉自己要坚强,不能崩溃,因为徒弟还在坚持。 当江辰被自己废去元丹,又被自己逐出宗门时,她知道自己罪孽深重,却仍旧想坚强,理由同样是江辰还在坚持。 可最终,她却在寻找江辰的路上,屡次崩溃。 因为唯有寻找,她才真正体会到了失去的滋味。 这种惩罚极其残酷,让她在饱受折磨的同时,幻觉更加频繁,那最后一丝理智,也在逐渐被蚕食。 不知从何时起,她身边出现了两名长相相同的少年。 一少年身着白衣,笑起来如晨曦暮光,沁人心扉。 一少年身着黑衣,虽同样在笑,但笑容间却满是沧桑和无奈。 “师尊,你信命吗?”白衣少年问道。 “师尊,你认命吗?”黑衣少年问道。 她想对白衣少年笑,却笑得很难看。她想抱着黑衣少年哭,可抬起的双手,却只能从黑衣少年身体穿过。 谁也没注意到。 那通往上域的天堑边,有一女子,已如同疯癫。 终于。 某日。 一道熟悉的身影,从上域的方向飘来。 虽看不清容貌,虽泪水迷朦,但萧红衣却能一眼认出。 那人,就是她等待多年的人。 江辰的出现,让她再次清醒。 她又会笑了,又恢复了语言能力。 虽然笑的仍旧有些难看,但她一直在努力。 因为她不能哭。 因为江辰说过,她哭起来的样子不好看。 她这个当师尊的,一直在让江辰失望。在这个世界,她什么都改变不了,已不想再让江辰失望。 江辰看不见她,在前方自顾自的走着。 她努力跟随,红衣摆动,踉踉跄跄,看起来步履维艰。 两人明明都是修士,却如同凡人缓步而行。 他们走过大地,攀过山川,渡过万水。 虽自再次出现后,江辰从未说过一句话,但萧红衣并不在乎,只是自顾自的说一些曾经的趣事,然后又哭又笑。 她不知江辰要去哪,但无所谓。 因为这是第一次,她真的等到了江辰,无论目的地在何方,哪怕是地狱她也愿意跟随。 两人并肩而行,这一走便又是数年。 突然,江辰止住了脚步。 疑惑下,萧红衣眺望远方,不禁瞳孔微缩。 不远处,有座孤耸入云的险峰…… 没曾想,最终两人又回到了这里。 那险峰之顶,曾是她和江辰的家。可如今,已成废墟…… 心口骤然刺痛。 那已消失许久,模样相同的两个少年,再次出现在侧。 “师尊,我们回家吗?”白衣少年问道。 “师尊,那里还有家吗?”黑衣少年问道。 愧疚、自责、罪孽等情绪,压的萧红衣喘不过气来。 她明明说过,那里就是江辰的家。 她明明答应过,若江辰无处可去,可以去那赖一辈子。 可…… 哪还有家? 那红玉楼阁,早已化作残檐断壁,那灵潭早已崩裂,灵田也已是一片狼藉。 见江辰继续前行,似要前往那险峰顶。 萧红衣慌了。 她难以想象。 时隔多年,江辰再次回来。若看到那已成废墟的“家”,心中又会是何等痛楚? 若江辰再次离开,前往上域,那她岂不是又会与其分开? 萧红衣不想让江辰失望,尤其是这次,无论如何也不想。 快步上前,她张开双臂,拦住了江辰的去路。 她正想说些什么时,江辰却从她的身体穿过。 她再次追上,用近乎乞求的声音,努力微笑,接连道: “江辰,不去那好吗?” “我们离开这里,你想去哪我都陪着你,好吗?” “你不用说话,不用理我,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 “江辰,我错了。” “大错特错,错得罪无可恕。你想怎么惩罚我都行,只求……只求你不要去。” “求你了,不要去……” 伴随着江辰朝险峰顶飘去,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哽咽声也越来越重。 江辰渐行渐远。 萧红衣绝望一笑,冲着他的背影大喊:“江辰,那里不是家!从来都不是!我是骗你的,当初我只想感化你,其实连我自己,也从未将那里当成家!!” “其实,家在哪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哪……”她又自语道。 呼喊并未奏效,江辰的身影已快在视野中消失。 她连忙追上。 竭尽全力。 两人一前一后,落于那险峰之顶。 她抬头望去,如遭雷击。 眼前红阁完好如初,那灵潭泉水依旧灵光粼粼,灵田间依旧有鸟兽嬉戏。 一切恢复了原样,却又有些不同。 灵潭边,多了一张玉桌。 玉桌上,摆放着一崭新钓竿,以及数枚灵果。 玉桌旁,一红衣女子坐于凳上,正拿着一把小型灵剑,“心狠手辣”的削着手中灵果,时而女子会看向上域的方向,发出幽幽长叹。 萧红衣揉了揉眼,然后如孩童般蹲坐在地,嚎啕大哭。 这一次哭,源自开心。 她这个当师尊的,至少这一次,没有让江辰失望。 至少这一次。 虽然她亲手毁去了这个和江辰的家,但仍旧将其重建。 至少这一次,她记住了自己的承诺,守住了这个能让江辰“懒着”的地方。 她这个当师尊的,终于有一次,没有食言了。 萧红衣也不知自己哭了多久。 或许是几个时辰,又或许是几天。 哭声渐歇,她带着浓重的鼻音,看向身侧道:“江辰……” 声音戛然而止。 她瞬间呆住。 她明明和江辰一起来到此地,明明站在江辰的身旁,明明前一秒,还能感受到江辰的呼吸和温度。 可此刻…… 什么都没有,身边空空如也。 她以为自己终于等到了江辰,以为陪着江辰踏过千山万水,以为那是最幸福的时刻。 但真相却是。 那个一直在她身侧的江辰,同样是个幻觉…… 果然,那冥冥之中的力量,不会让她主动寻到江辰,哪怕她因此陷入疯癫,也是如此。 神情恍惚间。 白衣少年再次出现,盘坐潭边,垂杆而钓。 “哗啦——” 一条硕大的灵鱼被他钓起,白衣少年笑道:“哈哈,灵鱼啊灵鱼,落到我江辰手里,你今天就是师尊的晚饭了!” “……” 萧红衣再次泪崩。 她快步上前,从后方将那白衣少年抱住,不停道歉,不停忏悔。 “师尊,你怎么哭了?”白衣少年回头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