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帝容仪番外:假若可以重来
今天的雪格外的大。 金镂所筑的玉砌房梁下,一披着黑色狐裘的男子在原地转来转去,那昂贵且皮质又厚实的布料在地上拖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弧度。 任谁都看得出眼前男子的焦急和烦躁。 这屋子大的很,地龙烧得很足,站在房间内的一些婢女都有些冒汗了。 守在他身边的一围着动物绒毛围脖的女子上前,冲他福了福身,端庄又贤良地开口:“王爷莫急,王妃吉人自有天相,定能为老爷顺利生下小世子的。” 女子垂眉垂眼,看起来恭顺贤良得很,那柳眉也向下垂,配上她温柔似水却又寡淡的长相,倒也显得有几分相得益彰。 王爷看了一眼那女子,面上焦急的神色突然变得有些冷淡,他随意又敷衍地“嗯”了一声便不再看她,只是直直盯着内屋的房门。 站在女子身后的婢女有些忿忿不平的模样,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女子回头那淡淡的眼神所威慑,只得不甘心地垂了头。 窗户关得紧紧的,外面凌冽的寒风呼呼地拍打着雕刻精致的木窗,屋内点燃的蜡烛好似被风吹到了似的,飘来飘去好似要随时熄灭一般。 这给屋内紧张的气氛更是多加了几分不安。 王爷扫视周围一眼,一挥长袖,道:“再找些蜡烛来点上。” 几名婢女行了礼领了命,不多时便取回些许蜡烛,一个个摆放好又一个个点上。 这下子屋子便亮堂许多了。 王爷呼出一口气,坐到一太师椅上,目光依旧紧紧盯着那内屋的房门,手里的拳头攥的紧紧的。 屋内的气氛因为王爷的焦躁而变得更加安静,留守的婢女们更是把自己的呼吸都放轻到了极致——她们害怕惹怒王爷被拖出去打死。 谁都明白眼前这位看起来温和又温柔的王爷实际上是这个国家最大的恶霸。 他因为是当今皇帝的最小一位弟弟,受尽万千宠爱,自小便嚣张又跋扈,才十三岁便侮辱了不少的良家妇女,逼死的人更是不在少数——可无人能为他们申冤。 只因为他是皇亲国戚。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句话本就只是个笑话而已。 就在所有人都惶惶不安不可度日的时候,一名出尘绝艳的女子出现了。 那女子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是什么身份,所有人只知道她是能把王爷禁锢住的锁链——还是王爷自己心甘情愿套上的锁链。 王爷深爱着这个女子。 爱到可以为她改了性子,可以亲自下厨为她做上一顿并不可口的饭菜,还可以为她做尽一切。 哪怕这个女子的jiejie——也就是现在陪在王爷身边的这位容貌寡淡的女子——爬上了王爷的床,王爷也看在那女子的面子上抬她做了侧妃。 说是侧妃,她倒更像是个笑话——没有得到过任何宠幸以及王爷任何笑容的侧妃。 因为王妃本人对所有人都很温柔的样子,所以下人们都很喜欢她,自然也都看不惯这个侧妃。 暗地里他们都在偷偷嘲笑她不要脸皮子,这种青楼女支子都做不出来的事情她都做得出来。 侧妃好似从来不知道。 或者说。 她好似从来不在乎这一切。 她当上侧妃后便天天闷在屋里或是跑去佛堂诵经抄写经书,过得又闷又平淡。 从未主动凑到过王爷王妃的面前争宠去。 即使这样还是被好些人暗地里诟病——只这么一件事情,他们便能嘲笑个十来年。 如今十来年过去了,从未有过身孕的王妃终于怀上了,临产进屋后却未发一语,哪怕就是一声尖叫都未曾有过。 王爷随着这安静的气氛心情也越来越压抑,心里好似压上了一旦重石。 很快,内房中的门被打开。 产婆垂着头出来,看了王爷一眼,浑身都开始打哆嗦。 只这么一眼,所有人心中便都有了决断——王妃怕是…… 王爷未等产婆说一句话,便血红着眼睛冲进了内房,很快便传来了阵阵悲鸣似的哭声,以及他绝望的大喊。 “阿容——!!” —— 一晃十几年而过。 时间仿若是人手中沙,握不住也流的无比之快。 繁华的京城街道边一双貌若天仙的姐妹悠悠地说笑着,突而一只贼手抢了二人的荷包便跑,二人急得大呼。 一白衣身影突而从人群中飞出,哒哒两下借了群众们的肩膀助力就追上了那贼人。 他白玉似的手抓住那贼人的领子,生生把他往回一拽,同时敏捷地躲过他投掷而来的飞镖,单手一甩便将他甩在了地上。 那贼人竟爬也爬不起来了。 人群安静了一瞬,而后爆发出阵阵叫好声。 那少年白玉似的手又伸出来,掂量了两下手中荷包的分量,那玉手一甩,便将荷包甩到追贼人却没有追上的那两位小姐的护院手中。 几名护院对视一眼,来到少年面前,弯腰抱拳道:“真是多谢这位公子了!” “无事。” 那声音一响起,莫说是几名护院,就是围观群众们都忍不住愣了愣。 实在是太过于好听了。 这个年纪段的少年郎虽各个鲜衣怒马神采飞扬,但是如他这般声线又冷清语气又温润的实在是太少了,不,该是根本没有。 护院们忍不住抬头望去。 少年本是背对他们的,此刻刚好转身—— 只一眼,便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记了一辈子。 少年的样貌称得上是顶顶好的,五官既端正又如仙一般,那眸子明明是桃花似的形状却冷清了些,他周身的气质却又温润如玉。 那泼墨似的长发没有束起,就那么披散在他的身后,配上那套白衣锦服,更似谪仙却又是有人气儿的谪仙一般。 这该是坠落凡尘的仙人罢。 所有人都如是想。 两位姗姗来迟的小姐红着脸上前福了福身行了礼,一位看起来性子就比较活泼的小姐先开口道:“不知公子贵姓?今日公子帮了我们姐妹二人,定要请公子来家中坐坐,好答谢公子之恩。” 另一位看起来就比较文静的小姐红着脸,附和道:“该是如此。” 白衣少年好似有些无奈似的,轻笑着摇头:“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今日在下还有些急事,他日若有缘再得见,必上门叨扰。” 话毕,他便如来时一般飞身上了房顶,那衣袂飘飘、白衣如雪似的模样让人又是一愣。 “唉,怎么走了?” “那是仙人模样吧?” “这等相貌,这等气度,定是哪家公子哥出来历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