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醉红倚翠

    我右手的食指与拇指轻轻捻起鲜红的水袖，将美人的纤纤玉手从我肩膀拿下来，同时脚底一滑，我已坐到房间中央的雕花红木的圆桌旁。

    “呵呵……”紫陌肩头微颤，掩面轻笑起来，估计是嘲笑我的动作滑稽吧！

    “你呀——”紫陌的声音顿了顿，一汪水灵灵的眼珠子仔细打量起我来。“哈，我明白了！真是……呵呵，有趣，有趣！有趣！”一连三声有趣，我心里纳闷，到底哪里有趣了？

    紫陌欲说还休，眉眼间尽染风情。我老大没趣的拿起桌上的白瓷酒杯给自己倒了一杯桃花酿。过了好一会儿，估计紫陌也觉得没意思了，这场谈话才终于回到正题上来。

    “那壮汉名叫赫连海，是北漠来的荒野刀客，很英俊吧？”我不予置否的点点头，紫陌继续说道，“今夜子时，将他的头颅盛满桃花酿，送到西市陈府二小姐的闺房里，这第二件事就算你过关！”

    “这么狠？”我惊道。

    紫陌笑了笑：“怎么，要放弃吗？”

    “怎么可能！”我当然不会这么容易就放弃。

    今夜月色清浅，华灯高挂，霓虹迷眼。

    晚风里的胭脂香味沾染血色，我站在醉红楼大厅二楼最不起眼的位置上，背倚着红漆柱子，浅白的发带与墨缎似的头发一起垂到腰间，目光尽头是二楼对面的一个隔间。隔间里有个温婉的黄衫女子正低头抚琴，而在女子身旁，正是那一袭赭衣的赫连海。

    十指拨动，琴声婉转，那女子的琴艺颇高，一曲流水沁人心脾。赫连海击掌叫好，目光中尽显温柔。

    一曲弹罢，黄衣女子斟了一杯酒奉至赫连海面前，浅笑吟吟，端的可爱，这样的女子总是惹男人喜欢。郝连海饮尽杯中酒，凑到女子耳边说了几句话，那女子噙着笑，羞涩的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然后便抱着琴离开了。

    一连三日，我都在醉红楼听那女子抚琴，赫连海不在时，我就向老鸨要了那女子的牌子，让她专场伺候。

    她叫莺莺，声音和她的琴声一样动听。我掏出竹笛，合着琴音吹奏起来。她弹的是潇湘夜雨中的一小段，这可是天字第一号杀手潇湘楼主的名曲，在昭中一带流传甚广。

    笛声清亮疏然，恍若置身浩瀚竹海，听碧浪竹涛婆娑世界，琴声却是轻盈灵动，蜿蜒流水，绵延似龙。竹海江河，天地山川，一曲潇湘未尽，夜雨潇潇而下。风雨无情，相思如海，绵绵情意尽数寄予无情的风雨中。

    我从未见过纪潇湘，能够谱出如此情真意切的曲调，应当是个情深意重的风流才子吧！

    这一曲琴笛合奏演罢，莺莺起身盈盈拜道：“公子笛音清越，意境深幽，小女子自叹不如。”

    我握住她的手臂将她扶起，微笑道：“姑娘琴艺才是出神入化，小生只是班门弄斧罢了。”

    莺莺脸颊微红，羞涩的低下头去，“公子太抬举奴家了。”这等姿态，在此胭脂红粉中倒是少见。

    我借着竹笛抬起莺莺的下巴，看她脸色酡红，一双杏目水盈盈的望着我。我凑到她耳边，朝她耳廓里吹一口气，轻声问道：“莺莺喜欢我吗？”

    莺莺娇柔的身子颤了颤，这下连耳根都红透了。这么容易就脸红，她不会还是个雏儿吧？这下轮到我的脸火辣辣的，勾搭一个风、sao的琴妓没什么负罪感，但是勾搭一个清白的少女，我勒个去，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邪恶了？

    我颇不自然的收回银扇，清咳一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却听到莺莺软濡的声音说道：“公子容姿俊美，温润谦逊，又精通音律，哪个女子会不喜欢？”

    “这么说就是喜欢咯？”我又忍不住调戏她一把，我果然是越来越邪恶了！

    莺莺又笑盈盈的低下头去，眉梢风情，不甚娇羞。

    我转过头看了看窗外渐渐西沉的太阳，估摸着赫连海差不多快来了。

    “莺莺再陪我弹奏一曲怎样？”

    莺莺也望了一眼窗外，轻咬红唇，却是不答，她在等赫连海。

    我斟上一杯酒，上好的花雕，在白玉瓷杯中轻晃出琥珀之色。我轻轻揽过莺莺的肩膀，将酒杯举到她眼前。“莺莺若是累了不想弹琴，那就陪我饮酒吧。”说着，我就把酒杯喂到她唇边，她毫无反抗的就喝下了。

    我看着莺莺柔若无骨的身体软绵绵的倒在地上，本着怜香惜玉，啊不对，本着照顾老幼妇孺的原则，我将她抱到里间的软榻上。闪烁着莹莹宝光的水晶珠帘，在斜阳残照里沾染了血一般的颜色，珠帘里美人缱绻。莺莺应当庆幸我是女扮男装，不然哪个男人能放过这般诱惑！

    我走出房间来到大厅，赫连海恰好从门外走进来。他还穿着赭红的长衫，衣摆上的挑花是梁国最常见的双生花，是梁国的情花。

    醉红楼的老鸨早就迎将上去，赫连海还像往常一样丢给她一个金锭子，老鸨脸上的笑容都快把她的皱纹淹没了。两人说了好几句话，我看到赫连海英挺的剑眉皱起，原本就是魁梧范儿的北漠汉子，一皱眉就杀气腾腾。只见赫连海猛地抬头，一双寒星似的眼睛紧盯着我。

    我双手扶着栏杆，迎上目光，与之对视。身旁的胭脂味淡了，耳畔的莺歌燕语也远了。赫连海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然后一步步走上二楼，我能清楚的感受到赫连海每踏一步所迸发出的气场，那是自己的所有物被他人占领的愤怒。

    我微微一笑，转身步入自己所在的隔间。

    赫连海选择了我对面的位置，隔着大厅喧闹的灯火，透过随风轻扬的透明薄纱，能清晰的看见对面一切，当然了，对面也能看清楚我这边的一切。

    有个二八年华的娇小女人依偎在赫连海怀里，双手捧着酒杯，正在喂他酒喝，水绿色的齐胸襦裙，稍不注意就能看见衣衫之下的汹涌波涛。我不禁默默地低下了头，我该庆幸自己胸小吗？裹了胸后再穿上宽松的衣裳，一点也看不出来，是为了方便我女扮男装？可是我一点也不喜欢这样的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