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夜空中最亮的星。
将双手背在身后的任我行迈着矫健的步伐大步流星地走在我的身前,把经过艰苦锻炼后同样变得步伐十分敏捷、没有丝毫跟不上眼前人速度的我带到站着两名全副武装、表情严峻的特编士兵值岗的玻璃房中,玻璃房上用蓝色电子机械文字写有“笔试考核点”这五个大字,任我行则是轻飘飘地和站岗的两名士兵打了声招呼,站岗士兵的腰板则是更加挺直。 但我心中一直感到较为困惑,却又在预料之中的是:拿现在做个不错的例子,略略扫过值岗军人身上的特编编号,这两名士兵以299和468的编号映入眼帘。 我回想起他平时与其他的士兵接触时,甚至还发现有出现过比这些数字还要大的编号,反而没见过几个完全连在一起的数字整个特编第一作战连的士兵编号似乎就很奇怪——毕竟按照正常的军队来讲,如果这个特战队是以“连”作为战斗人员的编制,那么根据常理来讲最大的编号应该是120号左右,编号相近的士兵也会更加之多,就算人数再离谱编号也不可能到五六百多。 但现在边境线上的形式那么严峻,呃……直觉敏锐的我心中已经大约目有个确定的答案,但我却迟迟没有张口询问任何一个特编士兵,因为我自己也清楚特战部队士兵的习性:对于还没有得到这支部队的老兵的认可的人来说,有些事情就算想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人家都不会透露给你,甚至有可能还会冒犯对方的底线。但等到你彻底成为他们信任的伙伴和战友的时候,就算你不主动去问,他们也许都将主动告知你,因为他们只会把伤痛和秘密告诉他们认为值得尊重的人。 “斩仔,我于心不忍地告诉你吼,里面可是一道选择题都没有,如果想要摸鱼、或者如果你看到一半的时候,你的脆弱小心灵可能承受不住,劝你还是主动放弃吧!” 任我行从监考的机器人手中拿过试题专用的电子文件和一支电子荧幕笔,轻轻地将这两样东西递到我的手中,机器人的双眼则是变成蓝色的电子数字,开始进行两小时倒计时——电子文件上仍然是醒目的、两把残缺的白色激光枪交叠在一起的标志,暗喻此次出题方是特编第一作战连,与其它军队可能没有任何关系,不过整个文件为纯黑打底,就连笔也是纯黑色的,像是来自深渊的召唤。这让我的心里顿时觉得凉嗖嗖的,再加上任我行那句阴阳怪气的提醒,怎么看这场考试都不会很吉利。 但此时此刻的我根本不想在还没拿起笔之前就胡乱猜测一堆,他用电子笔轻轻触碰上文件的面子,感应到触碰的文件顿时翻到第一页——我望着题目下面就是空白的页面,以及这个令人觉得无语在敲mama家门的题目,笔愣愣地悬在空中,陷入沉思。 “我们的笔试只有两道题,第一就是写遗言。 之所以使用黑色的笔和黑色的封面作为开场白,是因为我们想要重申以前可能已经有人告知你的一件事:这是很严肃很沉重的。作为在死生一线上流浪游走执行任务的特殊作战连队,也许你前一秒钟还在笑哈哈地和战友讲话,一秒钟后就再也没办法醒来;作为训练强度堪比每天都在地狱周的精锐部队,在训练中因为磕到脑子、伤到自己等而殒命也是发生过不少的事。 ……因此,不论你之前在其它特种部队有没有留下过遗言,你需要在这里重新写一次,在你不幸牺牲的时候我们会转交给你的家人。请记住,当战兵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受伤、伤残甚至死亡是平常不过的事,你需要直面且击败任何困难,因为无论发生多么扎心的事情,你都要竭尽全力而活。” 我犹豫了一会还是露出真挚的笑意,拿起笔爽快地空白页面写上四个大字——我的遗书。 我认为写遗书确实是一件很沉重的事情,不过对于经历过那么多生生死死的我来说,虽然不至于彻底麻木,但至少不会被遗书这两个字吓到尿裤子,但不知道写给谁却是一件最痛心的事——稍微思考之后,我决定了,把它交给夜空中最闪亮的星星们,以及正在另一个世界默默为我祈福的战友们,还有也许仍然存活在世界的某个角落的她。 “…… 不知不觉中已然写下这么多,一字一句都尽是你我间的甜蜜回忆,但你和我的相处又并不都是在嬉戏打闹中度过,毕竟我俩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战兵,身为前辈和师父的你自然更是会教授给我一些有用的道理——就如同那句:我们不是只能前进,我们是选择了前进。 我记得,我也曾常常思索何为英雄,于是你亲口说道:‘不论是哪名士兵,平时能做到行得端坐得正,不管遇上如何崩溃的训练和突发事件都能咬紧牙关、不忘士兵的使命继续前进;在战场时,无论遭遇多么强大的敌人,都能够保持冷静思考对策,需要出手的时候能做到毫不含糊地放倒敌军,但无论承受多大痛苦,都不会擅自跨越那道可能引发别国与我国矛盾冲突的红线,有必要时会含泪果断做出结束战友痛苦的判断。就算被敌军俘虏、遭受无穷无尽的rou体和精神折磨,也会选择坚守原则,忠于国家和人民,哪怕是存活的希望已经渺茫至极,也会选择尽可能拉几个敌人陪葬……例子是举不完的,但你应该清楚,你本来就是自己人生的主角,本就配称为最棒的英雄。’ ——对,我终将成为真正的英雄,永恒的。 我坚信你的内心从未变过,你永远是那个忠诚勇敢的战士,诠释的权利一直在你手中,我或许只能在另一个世界默默注视和祝福你了,祝你活得好好的,不管真相如何,好好生活。 …… 于我已然被无法动弹的痛楚和闲言碎语折磨至体无完肤、自认已经被逼上悬崖绝境时,我意外坠入某个完全陌生的链接,却在胡乱摸索中不知不觉地朝着隧道深处走去。 起初我仍旧沉浸于恐惧,只因人类本就对未知的事物将产生好奇、抑或是觉其蕴含着捉摸不透的神秘,但当我穿越这片漆黑黑的隧道,我抬头望向天空,只见无数颗明亮的星星正注视着我,逐步向我身边靠近,给予令人暖心的光亮和破土而生的希望,照耀我疮痍满目的心,逐步照消我心中的潮湿与阴冷,驱散那些因伤痛留下的意难平和阴霾。 我可否做到(站起来)? 必然可以,我(们)期盼着,星星们说。
那场梦醒了,我的眼角挂着泪滴,我仍然能见到空中那些闪亮的星星,但不同的是我不再需要承受毫无感知的无力感,各种并发症的痛楚,我只需要做本就属于我该做的事,拿起钢枪,守卫一方平安,而星星们则是迸发出更加闪耀的光芒,光芒中带着的快乐感和祝福的意味显而易见。 仍需倚仗幕布,但我们其实早已会面,不是吗? ——既然会面了就履行诺言,带我环游你们所在的城市和国家吧?路途上顺带来碗鸡排饭,草莓土豆泥沙拉,三根又香又嫩又流油的肥肥香肠,再配上一杯纯度高的地道酿造白酒。你们带我东逛西逛,我一定吃得开开心心的,也包大家一路走一路吃个尽兴。 …… 刀哥们,你们黄泉路上等着我,虽然我比你们慢了一拍,但不代表我赶不上你们。” 吐完一口气的我缓缓放下手中的电子笔,在交卷之前还把“试卷”的下半部分递给一旁监考的任我行看看,任我行的眉头顿时皱起,他有些疑惑地用阴阳怪气的口气提醒道:“看来是你想让我把你的试题送到天空中给星星们?还是说想寄给你逝去的战友们呢?” “天空中的星星们可比某些人好多了,至少他们每一个人都没有对我进行任何道德绑架,而不是像所谓的父母那样经常对我讲‘如果你不听话就把你丢给人贩子卖掉,或者把你丢在街头当流浪蛤蟆,再也不要你再也不爱你了’,也不会像外婆外公一样在一名保家卫国的军人双腿瘫痪痛哭流涕的时候直接破口大骂‘痴货,老子让你别去考士官学校当兵,你偏偏不听话就是要去当,活该瘫痪吧,祝你为你的梦想负一辈子责任’这样的话……任我行,那些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星星给予我的都是正向能量,他们一直在对我进行关心和鼓励,哪一点比我描述的、所谓的家人差呢?” 我平静地反问道,任我行的身子愣了愣,他忽然回想起自己的父亲曾经告诉他“并非每个孩子的爸爸mama都像我这样对你宽容,也不是每个孩子的爸爸mama都会用和谐的语气和孩子沟通,很多孩子从小就生长在一个情绪勒索、道德绑架的环境中,他们必须靠自己去全力挣扎才能摆脱原生家庭给他们带来的阴影。阿行,珍惜当下的幸福吧,也许爸爸有一天也会不在”,表情瞬间变得复杂起来,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地看着我。 “没关系,只是,他们确实是夜空中最闪亮的星。”我笑着抬头望向天花板:“包括我所有逝去的朋友,他们曾经都十分关心我,这种关心是在家里永远体会不到的,never。” 我在“试卷”的最后霸气地签上名,随后脑中想着翻页这个动作,用电子笔再次轻轻触碰屏幕,翻页之后第二道大题映入眼帘——意料之中。 他们问,你知道特编第一作战连的编号为什么已经有六百六十五个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