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援古证今

    书接上文，鱼脸灞波奔因开大单刀赴会吃瘪，自取其辱，化为灰烬。客堂内，吃瓜群众特别是灵芝外来务工人员，因为没有眼界，无不一一哆嗦，口诵观音大士圣号“mama咪呀”，又鬼鬼祟祟七上八下在脑门胸前比划起十字架，祈求五路神仙各方菩萨保佑。

    如此紧张慌乱情景当中，也不知是谁人胆大作妖，突然拿撞邪的嗓音，大喊一声“鬼啊”，号令枪响，一伙子乌合之众连同鱼脸兄弟龟公，是撒开泥腿，相互扒拉，不顾义气，就朝屋外逃跑。

    一两二三四九十，群演突然多了三人，逃生出口瞬间流量过大，造成堵塞。沙和尚眼明心亮，见势即刻左手结印比六，抬手好似摇表上弦那么左右一晃，捆仙绳呲溜落来掌心，倏忽变粗变大，他用力朝外一甩，道句“没埋单就想走，通通拿命来。”

    捆仙绳重力加速，甩尾起飞，仔细看，原来绳索本体是乃两千五百年前刘邦起义时所斩杀的白皮金丝巨蟒，巨蟒头顶隶书白帝圣剑三字，这时它正张开吃牛大口，露出森白钩牙，滋着浓绿口涎，对着板凳桌腿，先是一套秦王绕柱又是一路余音绕梁，呼哧呼哧钻风破尘一股脑子将门槛边上那些个刚刚还在笑话曼玉的杂碎，横竖横竖仔仔细细捆成了个渔网丝袜。

    白帝圣剑，华夏第一剑。博古通今的曼玉见到沙和尚出手，知道事体即将升级，立刻开口道，“不要伤了他们性命。”

    好汉不吃眼前亏，好汉都听mama话。沙和尚这边眼看局势尽在掌握，突然听闻自己mama喊话，虽正兴头上，但他从曼玉脸色得知，赶尽杀绝这帮杂碎不会有好果汁吃，于是收了法相，唯唯诺诺支支吾吾点头答应。

    “唉，洗把脸去吧。”曼玉过来客堂当中，她望着一地的灞波奔，也不抬眼，朝着沙和尚打个手势道。

    “mama不顺心，唉声叹气了。”

    “是啊。你昨天才答应我不能杀人，你瞧瞧，现在这一地的人渣，若告到官府，就是你老子做官，也说不过去。”

    “mama好没意思，怎么偷人家西游记第十四回唐三藏的台词。“

    “我没意思？大哥，你名字叫沙和尚又不是我取的，就有意思了？行了，行了，别光着身子，你去后厨洗洗，换件我的衣裳，顺便把簸箕苕帚拿来。”

    “mama要簸箕苕帚做甚。你瞧这桌子凳子都碎成了这模样，还是让门口那些杂碎来干活的好。”

    “我们愿意干，我们乐意干，是是是，对对对。”门口蛇皮猪笼里的客官们听见对话cue到自己，各个探头探脑，答应卖笑，着急插嘴道。

    “别扯他们。你自己搞砸的事，自己处理。但是，这个灞波奔还得救他一救，不然告到官府，你说我是你mama，也……”

    “mama好会说大话，这还有救？”

    “哼，我说大话。我看你啊，阅历也就暑假西瓜可乐西游记的水平，没读过封神，不了解古老智慧。一会儿我给你表演个现场版的《太乙取荷化身哪吒》。还愣着干吗，赶紧去洗脸，换衣服。唉，对了，顺便从他们身上搜几根烟来。”

    指挥过打下手的沙和尚，曼玉转身就把灶台整理干净。也就是普通的水，普通的面，水多了加面，面多了加水，如此这般，曼玉翻来覆去，覆去翻来，揉面九九八十一次，凭借推云掌神功助力，耗时两三分钟，终于面三水一调匀。曼玉和面总计壹百壹十贰斤柒两柒钱，接着她将揉好的面团按上中下，天地人，分开三坨置于地上。

    稍待面团醒发，曼玉又将地上面团先大致捏出人形，然后她拽起裙角，系个活结，露出纤纤长腿玉足，优雅下蹲，一个淑女侧坐，单手撑地，好似准备开播ASMR，仔细看自习学，曼玉这时是表演起了真正的技术，德国工业3.0、蓝翔八级钳工、正宗人体CNC。

    确实由于雕刻技艺也涉及到了门外装修小哥们的专业领域，虽说当下他们各自盯着如琢如磨的曼玉，胸闷气短，口干舌燥，但身体被困的他们相互串联，十分不适，所以只能强打精神，转移注意，对着曼玉手中cao作提出了些专业性质的指导意见。可人多毕竟口杂呱噪，小哥们的指指点点，有惹的客堂里那刚洗过脸，换上女装正在享用早餐的沙和尚非常不悦；他现一现法相，吃人模样，众人噤若寒蝉，软了半截，他又哈哈大笑，欢欢喜喜，继续喝茶嚼饼。

    曼玉是虚心接受了他人指点，地上那团白面，是以rou眼可见的速度从抽象主义来到了印象派，又从印象派一番革新，来到了达达主义，达达主义锐意进取至野兽派，野兽派的面团复经雕琢，也终于有了写实主义身影。

    就写实主义面团终于有了灞波奔的七八分神韵，曼玉很是高兴，站起身来，直直腰，捋捋头发，开腔主治医师惯有的傲慢态度道，“来，去后厨把火钳拿来，要两把。”然后她又将地上的人渣灰烬轻轻扫进簸箕，仔仔细细小心翼翼的布洒在自己的雕塑作品上面。

    手拿火钳的沙僧踢踏拖鞋嚼着饼道，“给，mama。这玩意儿，看上去也不能吃啊。”

    “台子上的铁板，冒着烟吗？”曼玉随手取过一条碎木棍，也不搭理沙和尚说话，又跪在地上，给面团鱼脸，戳出两个鼻孔。

    “是冒着烟呢。mama。”

    “好，那你用火钳钳住铁板，取下来。”曼玉说着话，是把香烟插在鱼唇之间。

    “铁板来了。mama小心。”

    “好。你小心拿着，别松开。来，把铁板对准胸口贴上去。就这儿。”

    “这儿吗。”沙和尚夹着铁板，来回比划，索性跟个大妈一样，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是。”随着曼玉一声答应，铁板下落，滋啦一声，面皮飘香，“好。现在拿起来。好。再放下去。对。拿起来。放下去。拿起来……”

    “mama这是作甚。”

    “这叫土法除颤，用来强行使心脏进行起搏，以便……”

    沙和尚听不懂现代医学，皱着眉，一根筋问道，“好不繁琐。难道mama就没些个灵光点的咒语吗？”

    “当然有啊。”曼玉见到雪白色面皮渐渐泛黄，脸上露出笑意，“来，你现在把铁板移过去，把烟引燃。”

    “好像着了。那mama怎么不念呢？”

    “你要我念什么？来，继续对着胸口贴上去。对，抬起来。放下去。”

    “念咒啊。”

    “我心里念呢。你别老打断我。”

    “奥，那倒一样。”

    两人说着话，差不多是个火锅涮鸭肠，七上八下的时间概念，沙和尚见到一缕青烟却从面团鼻子当中细细飘荡出来，是物理实验给人带来的精神愉悦，沙和尚露出三百斤的憨批笑脸开心道，“抽了抽了，mama你看，他抽烟了。”

    这里，曼玉打个闭嘴手势，她屏气凝神，探下头来，认真仔细观察自己以新型材料所复刻的古典奇迹。就听见“噗”的一声，灞波奔把嘴里的香烟喷出两米来高，猛的撑开眼皮坐起身子开始咳嗽喘息。

    此情此景，我们来不及描述门外猪笼里的杂碎们，他们是如何点赞叫绝大刷火箭飞机，以及客堂外头，路过的三甲医院护士如何则嘴摇头表示不屑。我们单说张开眼睛坐起身子的灞波奔，他左右来回张望，见曼玉沙僧两个都是穿着白衣，有些歧视女性嫌疑，他犹豫半秒，一头扎在沙僧怀里，摸摸自己耳朵，“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火急火燎道，“医生医生，我还活着吗？我还活着吗？我刚梦见我死了，太可怕了，我梦见有人把我耳朵刮了，把我丢进湖里。我沉了下去……然后变成了一条鱼，然后沉啊沉，就来到了新怡红那么一个酒店里。我正琢磨着自己究竟到了哪里……突然”灞波奔把头转向曼玉，“突然，突然背后跑来了一只猪，他举着一把大刀，会说人话，好像叫做乔治，他举着大刀嘻嘻哈哈就要杀我。呜呜呜呜，我是被他杀了。我看到自己给死死按在了一块铁板上，那只猪一只眼睛盯着我，还笑嘻嘻的问旁边一个特别漂亮的女人，她叫什么来着，你们知道吗？总之这只猪问那女人，该往我身上撒什么香料，该加多少盐，我只觉得身子guntangguntang的……”流着眼泪说着话，灞波奔情不自禁拉开衣服，仔细瞧了自己身体。

    “行了行了，别哭了差爷，你衣服上的这个學字，还认不认得……你站起来，门口几个人，你去认认，就当大家相互做个见证。”

    “唉，唉。”灞波奔连连应答，麻溜扶地起身，恍恍惚惚，不明所以就朝客堂外边走去。

    渔网猪笼里，见到自己弟兄又会说话走动，龟公使劲钻出半个头来，心里着实高兴道，“灞波奔，兄弟，兄弟是我，奔波灞，嘿嘿嘿嘿。”

    “Sorrytokeepyouwaiting，sir.”灞波奔cao一口标准流利带英狼灯腔，俯身道。

    “行了，别装了，咱这里不欠人钱，你赶紧的，”奔波灞努努嘴，“赶紧跪下，去谢谢里面那位娘娘吧。是她救了你一命。这娘娘还真是慈悲为怀，你也帮咱求求，求她松松捆我们身上的这件宝贝，求她大人大量放我们一马。”

    灞波奔皱皱眉，正义凛然道，“你说，那位美丽的小姐救了我的命？”

    “是啊。你拍拍自己木鱼脑袋仔细想想，今早我们来这儿，干嘛来的？都干了些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