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幻痛（中）
一个对手已经失去了战斗力，但白杨并没有因此感到轻松。 自己这一边处于劣势的情况并没有扭转过来。 姑且不论敌方随时可能赶来增援的人员，就是现在这样子一对一也不能说自己就有很大的胜算。身体上的不便姑且抛在一边，从刚才开始，自己的能力也一直被干扰着没办法使用。或许是capacitydown有了什么新的改进所以听不到什么噪音，但奇怪的是头居然也不会疼。 敌人会有这么好心吗？ 他暗自偷笑着，这实在是个拙劣的笑话。 紧绷的神经略微舒缓了下来，身体的动作却并无迟疑。 他的敌人现在并不冷静，虽然看起来她还是一副无动于衷地模样，但是攒着刀柄的手显然加大了力气，刀尖也因为这个动作晃动了一下。于是他踏前一步，趁着对手因为突发状况而露出的一点破绽将刀尖刺出，然后再进一步，再进一步，逼迫对方向后不断地退去，应合着他的节拍来战斗。 如果对手露出了破绽，就抓住它，扩大它，一点一点地把这条细小的裂纹扩大到足以把令对方的战力完全崩溃的为止。就算是故意留下的陷阱也没有关系，挑着rou试图去挑逗野狼最后却连手臂一同被对方咬下的例子还少吗？ 甚至也不需要花哨的技巧，只需要不断地重复着进攻的动作就可以了。胜利的秘诀不在于技巧的繁复，而在于尽最大可能地压缩对方反应的时间，迫使她犯下更多的错误。 到她积累的错误足以致命的时候…… 绿色的双眼在对方修长的脖颈间扫过。 冰冷的金属锋芒随之跟进—— 少女再一次踉跄着后退。 她粗重地喘着气，觉得胸口像是被火烧一样难受。 这道并不全是错觉。 沿着锁骨的方向，大约五英寸的肌肤，被划过的刀锋整齐地切开了，疼痛和鲜血流淌的感觉不断地刺激着她的神经。 她的牙齿下意识地咬住了嘴唇。 并非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感到了庆幸。 自己用肩膀承受下来的一击，原本是瞄准着颈动脉而去的。 只差了那么一点，她就会死在这儿了。 真的只差那么一点儿。 她没有握着武器的左手正朝前探出，指向目标的侧腹。 在他的眼中白桦看到了诧异的神色一闪而逝。 被冠以白杨这个代号的少年皱着眉头打量着贯穿了他的身体的利刃。这金属的光泽他并不陌生，自己在使用能力的时候，伴随着的就是这样隐晦而不祥的颜色。 被摆了一道。 他突然觉得有点滑稽。 “我真是太傻了，这样的场景不是不久之前才经历过一次吗？” 那时候的自己也是在不自觉地情况下发动了隐匿用术式突然消失在白井她们的眼前。 “我就说为什么会觉得在哪里见过……” 少年用险恶的语气慢慢地说着。 他的表情与刚才相比只有些许的变化，表现出来的意思却天差地别。 “是你吗？” 和程式化地迎击不同，这一次他朝着对方投去的目光明明白白地裹挟着暴怒的气息。 胆敢窃取安娜的模样的人，是你吗？ ———————— “兄长大人他现在非常生气，御坂如是向jiejie大人报告到。” 即使在奔跑中，背着小提琴包头戴着夜视仪的少女的语气依旧非常地平静。这让与她同行的御坂美琴不禁开始怀疑自己跑的这样气喘吁吁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有，为什么一定要叫他兄长大人啊…… 因为感到人际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的少女御坂美琴不由得在心中发出像猫叫一样的悲鸣。 “jiejie大人的状态有些奇怪，御坂一面眨着眼睛一面暗自担心。” “我我我我很好啦！” 回过神来的美琴手忙脚乱地解释着。 “才没有在担心那个家伙！那种自行其是我行我素完全不知道爱惜自己的家伙根本就……” 美琴突然停住了话头。 就是因为少年的个性正像她所说的那样，才不能放着不管吧。 明明只是个level4，踏足的却是身为level5的她都绝少听闻的战场。 如果还像以前那样对他的事情不知不觉的话，说不定真的会发生令她追悔莫及的事情。 “那个家伙……” 虽然明知道不太可能，美琴也还是忍不住这么期待着。 “要是什么时候能安分一点就好了。” 匆忙赶路的少女们，毫无顾忌地越过了正挂着“管路维护”字样的警戒线，冲进了已经空无一人的街道。 “兄长大人最后联络的坐标就是这里。” 一边说着，御坂9982一般摘下了背后的小提琴包。 像是变魔术一样，她驾轻就熟地拉开背包的拉链，咔嚓咔嚓地组装起里面的零件来。 仅仅过了十余秒钟，一把充满着现代气息的突击步枪就出现在她的手上。 单就其设计而言，这可谓是最适合少女的身体状况的武器。构成外壳的是一层层的复合材料，在特定的部位还有厚厚的用于缓冲的橡胶。虽然并不能指望打到宣传中所说的那样把武器的后座力降低到“连鸡蛋都不会撞破的程度”，但就实际情况而言，确实是达到了容易被忽略的程度。再加上可以自动检测环境参数并对弹道进行微调的智能瞄准系统，这把武器就真正成为了连国中生都可以轻松掌握的杀戮利器。 御坂美琴好奇地注视着这个过程。 所有的御坂meimei都是以军用克隆人的名义制造出来的，这点她早已明白，但是真要说亲眼看到并且理解这一点，这还是头一回。经由学习装置灌输的战斗知识令每一个御坂meimei都可以毫不费力地做出同样的事情。所以对她们而言，这并不值得惊讶。 然而，不论是组装枪械也好，持枪扫射也好，事实上都与国中生年龄的女孩都完全不搭调。 “那个家伙……也是这样吗？” 原本只是在心中转转的念头，无意识地从嘴边漏了出来。 meimei对她眨了眨眼睛，极其简洁地回复到： “是。” ———————— 白杨尝试着移动了一下被贯穿的躯体，结果从伤口那里立刻就传来了一阵新鲜的刺痛。 但这并没有阻止他，他只是咬紧了牙根，然后以更加剧烈的动作挣扎了一下。 这个毫无疑问地将会把他的伤口扩大到难以承受的地步的举动带给他的是令人眩晕的剧痛，然而却并没有加剧血液的流失。 贯穿着少年躯体的金属，在他试图挣脱的时候就发出难听的吱嘎声，从靠近腹部的位置断裂了。 他任由残存的那一段留在他的身上，现在就贸然拔出而未能及时处理的话，只会给血液留出喷洒的空隙。他经受的训练令他得以忽视疼痛的干扰，但流血却代价高昂。 真是狼狈，他想，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 偷偷摸摸地盗用的力量，是不可能持久的。 结合之前的经历，这个女人的能力大致也能推断出来了。 侵入对方的思维并借用敌人的力量来对抗他们，心理能力者最为钟爱的把戏。 就像是趁着司机不注意一把将方向盘夺过，将汽车撞毁一样。 然而若是cao纵着车子的手臂强而有力，这样做就只会演变成交替不休的争夺。 那么，我是这个司机吗…… 随着血液顺着金属的尖端滑落在地上，他的身体也开始轻微地左右摇晃起来。 双脚所踏足的地面有了起伏。 铅灰色开始以他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蔓延开来。 计算仍然被干扰着。 既不如往常那样迅捷，也失去了精确控制的形状，然而金属的色泽却实实在在地听从着他的命令爬上了周围物体的表面。 “若是我已经做好了准备，你又该怎么办？” 要用计算量强行压倒自己吗？ 能做到的话就试试看啊。 不过…… 在这之前…… 我先给你送上一份大礼！ 一道金属的藤蔓从地面上升起，它带着令人牙酸的声响在半空中扭动了一会儿，然后猛地朝着已经倒地的夜莺身上扎了下去。 然而灰绿色的双眼却对这份唾手可得的猎物连检视的兴趣都欠奉，散发着寒意的目光从刚才开始就没有从代号为白桦的少女身上移开分毫。 你打算怎么做？ 即使隔着厚厚的面罩，少女还是感到这两道目光里包含的残忍的意味。 是眼睁睁地看着同伴被我杀死，还是自己上前来落入我的圈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