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好（6）

    周胜殷见石斛独自一人返回金陵，就好奇了起来。

    周胜殷旋即问，“夫人怎么不和少东家一起回金陵？”

    石斛含笑说，“周兄误会。她不是小弟的夫人。不瞒周兄，她是小弟的一位相好。”

    有相好的男人多得是，更何况眼前的这位少东家是一位让娘子垂涎的英俊后生。周胜殷也就没有继续深究。到了晚上，睡觉时，周胜殷又提起这个问题。

    周胜殷说，“少东家的相好跟少东家真是很般配的一对。若是还没有嫁人，仆觉得，不用说做小妾，就是做夫人都可以。”

    再这样没完没了纠缠下去，还得了。

    石斛说，“嫁人了。遇到不爽，跑金陵来了。”

    周胜殷说，“难怪她闷声不响。”

    石斛说，“周兄常年在扬子江上下跑，依理也应该有一两个相好才是。”

    周胜殷说，“曾有过相好。嫁了人，就没联系了。二三十岁靠的是青春，三四十岁靠的是铜钱。仆过几个月都要四十整了，没铜钱谁跟你相好？不像少东家，年轻又英俊，就是让她们沾一沾，对那些个娘子来说，也是奢望。到目前为止，打造货船的铜钱还没有还清，而且都是有利息的。家里还有仨孩子，而现在的物价又那么高，不俭省还真没办法养家。少东家想想，仆会不会舍得在相好身上花铜钱？”

    石斛说，“周兄还是一个顾家的好男人。”

    周胜殷说，“倒不是顾家不顾家，也是没办法的事。仆家原先还算殷实，在金陵有许多房产。天下大乱那会，仆夫妻俩总算逃得了性命，但那些房子早就变成了灰烬。仆也是武忠王平乱之后，才和新妇一起从外地回到金陵。靠带在身边的那点细软重新安家。这些年，仆干过很多事，最后才选择目前的行当。不容易啊！”言罢，周胜殷长长叹了口气。

    石斛说，“如今运费那么高，周兄选择的应该是不错的行当。”

    周胜殷说，“风险太大。少东家有所不知，扬子江上下到处是土匪，遭劫是常有的事情。若不是运寿木，仆根本就不敢夜航。那些个衙门跟土匪也好不到哪里去，说没你的船，就没你的船。其他事情，就更不用说了。不像少东家卖寿木，名声虽难听，但收益却很好。想想这几十年来，死了多少人。当然，绝大部分人乱葬岗一扔也就了事。像被孙儒、马殷等人当军粮吃了的，就不提了。仆当时没想着，想着了说不定也愿意干这一行当。什么名声，填饱肚子才是真生活。”

    石斛说，“是啊。如今想填饱肚子真是不容易。只要看一看金陵街上衣衫褴褛的乞丐就清楚。有一次，外出送货，遇到一个妇人带两孩子向小子讨铜钱。小子这人一向很冷酷，没什么同情心。可那两个孩子太可怜，终于给了一枚银锭。那妇人一个劲给小子磕头，嘴里说着谢谢恩公，谢谢恩公。”

    周胜殷说，“少东家真是大方。”

    石斛说，“小子当时身上没有散银。总不能摸一半，最后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