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船(3)
顺着扬子江，申时初刻左右，货船在广陵城南门码头靠岸。派来接货的扬州刺史府胥徒已经在码头等候多时。石斛请了好些在码头上找事做的脚力，将寿木装上了骡车。在胥徒的带领下，棺材队浩浩荡荡地朝广陵城进发。行驶了大约两刻钟，棺材队到达了一座牙城。接待他们的是扬州判官赵是仁。寿木交接完毕，余款付清，石斛旋即拱手跟赵是仁告辞。赵是仁连忙挽留。“请石公子和徐县主稍缓一缓。今晚，刺史大人在明月楼设席，亲自给石公子和徐县主接风洗尘。待用过餐，再去徐县主外婆家也不迟。”徐榛和石斛都认为是赵是仁晓得徐榛的身份后临时起意。地方官吏碰到那么好的机会，正好可以拍一拍，徐榛毕竟是都督的侄女，都军使的堂妹。石斛转而就意识到今晚请客的人可能是徐知诰。外人眼里，徐知诰生活简俭，公开设宴，形象不好。请我吃饭既可以尽兄弟之谊又可以给我一个惊喜。赵是仁说，“都快过酉时。到徐县主外婆家，还得重新安排，麻烦。明月楼这边都已经定好了。就一顿便饭，徐县主和石公子就不用推了。”石斛也就不再坚拒，同意随赵是仁去明月楼。 外婆虽家居广陵，但徐榛对广陵城并不熟悉，石斛就更不用说了。坐在小肩舆里面，徐榛、石斛以及于苓任由脚夫摆布，抬到哪里是哪里。大约过了一刻多钟，徐榛等人就到了明月楼前。“四哥！”徐榛刚一走出肩舆，就叫了起来。淮南节度副使、吴内外马步都军使徐知诰带着扬州刺史李镇昌等早已站在明月楼前等候。“请客的人原来是你啊！”徐榛挽着徐知诰的手说。原来今晚做东的不是刺史李镇昌而是徐榛的堂哥徐知诰。参与晚宴的只有五人。作为徐榛的贴身侍儿，于苓也上桌陪坐。徐榛的外婆得知外孙女在明月楼吃饭，早就已经派人在明月楼下等候。见徐榛的外婆已经派人在等，晚宴才得以提前结束。三人也就徐知诰、李镇昌告辞。脚夫抬着肩舆，飞快地前往徐榛外婆家。钟夫人跟徐渊同是海州胊山人。年轻时钟夫人也是附近有名的美人，可偏偏喜欢长得不赖而家里却很穷的徐渊。钟夫人的母亲并没有死命反对。见钟夫人执意，钟夫人的母亲也就同意了这门亲事。成婚还不到一年时间，徐渊为了填饱肚子去做了海盗。想不到，昔日的海盗竟然会成为朱雀门当家。发迹后，徐渊非但没有嫌弃钟夫人，还特意将她母亲一家从胊山迁到了广陵。随着生意越来越大，徐渊先后替钟夫人的母亲购置了上百倾良田，并将设在广陵的分号托给两个小舅子管理。知晓真相的人都说徐渊有良心。随着徐温渐渐控制了吴国的军政大权，成了吴国都督，徐榛的二舅舅也开始弃商从政，今年已经升任和州刺史。不过，钟夫人一再告诫自己扬州的娘家人，要夹着尾巴做人，没必要张牙舞爪，将自己树成众矢之的。男人一旦富贵，抛弃糟糠之妻也没有什么特别值得大惊小怪。自己的娘家人若是在扬州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不仅娘家人自己的富贵化为云烟，还会连累钟夫人在徐家的地位。钟夫人的娘家人在扬州倒没有做出特别惹民怨的事。没多久，肩舆就到了徐榛的外婆家。徐榛的外婆和大舅舅率家人早就已经在大宅院的门前等候。一下肩舆，众人就前呼后拥徐榛三人进入了大门。 徐榛的大舅舅晓得，姐夫绝对不敢轻易冒险让外甥女来广陵。胥徒前来告知，徐榛由金陵白记寿木店少东家石斛陪同在明月楼用餐。寿木店少东家？大舅舅根本就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还有谁陪大县主？”大舅舅问。“就一侍儿。”胥徒的回答让大舅舅觉得简直就不可思议。姐夫怎么会让一个卖寿木的后生陪榛儿来？空城计一旦被识穿，哪还得了？大舅舅带着一肚子的疑惑派遣家中的仆役抬着肩舆去明月楼接徐榛。果然，陪伴徐榛的只有她的贴身侍儿于苓和寿木店少东家石斛。后生倒还真是一表人才。来者都是客，况且陪榛儿一起来。大舅舅对石斛倒没有另眼对待。徐榛的外婆，看到跟徐榛一起来的后生，相貌俊秀端正，风度潇洒，更是笑得合不上了口。 “榛儿，连家丁都不带一个，你爸怎么敢让你来？” “大舅舅有所不知，小子就是大当家临时雇佣保护县主的侍卫！”石斛代徐榛回答。 “大舅舅还不晓得吧。”徐榛含笑说，“晚上请的客人原本不是我。” “不请你还请谁？”大舅舅有些迷惑。 “四哥根本就没想到我会来广陵。” “知诰原本想请谁？”大舅舅连忙问。 “石公子啊！” 内外马步都军使在明月楼单独设宴请寿木店的少东家？大舅舅百思不得其解。想起姐夫素来出人意表的举动，大舅舅意识到石斛应该是一个需要有慧眼才能看清，才能认识的超凡人物。神州人虽多，但是有慧眼的人却很少。就是母亲有慧眼，才同意将jiejie嫁给下一顿还不晓得在哪里的徐渊。“他才是我四哥原本要请的客人。外甥女只是凑巧蹭上了饭。”徐榛笑了起来。大舅舅好奇地探听起了石斛的故事。没办法，石斛只好沉着应对。“榛儿和石郎今天走了一天的路，应该早点休息，你们都散去吧。”外婆的一句话解了石斛的围。大舅舅和大舅母以及徐榛的几个表兄妹也就开始一一散去。外婆破例将石斛和徐榛安排在后花园内的一座独立小楼里面休息。大舅舅亲自领徐榛和石斛前去。到了小楼，大舅舅再三吩咐了家里的侍儿用心伺候，才跟徐榛和石斛道别，离开了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