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石葫芦
“苏玉，苏玉——” 苏玉听到人们急切呼喊，眼睛挣扎着睁开来，眼前是另一个世界，凡间世界。 怡馨仙子关切地摇着他手臂，无涯上人用手紧按着床沿，王夫臣和一众师兄弟站在两旁，外围是女弟子似乎用目光在窃窃私语。 “我我我——” 苏玉艰难地说出三个“我”字，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玉儿，你有什么话要说？要吃东西吗，要喝水吗，要取什么东西吗，要有什么事要交代吗，可觉得冷，可觉得热，可觉得哪里不舒服——” 师娘怡馨仙子话如一股暖流淌润在心底最柔软处，一汪清泪就慢慢地流了出来。苏玉欲动，可全身上下似乎被万重山压着纹丝不动，苏玉欲言，如梗在喉一句也说不出，苏玉欲哭，却只能哭。 苏玉感觉到委屈，最大委屈是有苦说不出。 “好了好了，王夫臣留下照顾，其余人都暂且离开这里吧。” 人慢慢地散开了。 王夫臣一天十二个时辰看守着他，苏玉却一动不动，只鼻息间透出微弱呼吸，好像随时都可能咽气。 菩提精舍。 怡馨仙子看着青灯，青灯下无涯子正着读着一宗古卷，发黄纸张一望可知是流传久远古物。 “怎么有什么新发现吗？” “《莽昆仑派出匣记》只记载历代掌门更迭前后新掌门继任旧掌门辞任情况，对于像玉儿这样又死又活奇功在身又行尸走rou却鲜有记载。” “你看苏玉这突来飞祸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说，莫不是我莽昆仑派天数将尽，我要做这末代掌门不成。” “莫要瞎说，事情还没到最后关头，万不可如此妄下断论。” “夫人教益是，可是——” “看看情况再说吧，也许会有转机。” 龙阳之家。 王夫臣看着苏玉，苏玉全身能动只有眼珠，苏玉眼珠本自清澈若一汪泉水，此时却变成一片浊溪，一团乌黑光射出来，好像世界末日将要到来。 “苏师弟——” 王夫臣轻轻地唤着。 苏玉没有应。 “也许你是从六道轮回错投了胎，小灵界才是你安身立命之所。” 苏玉眼珠似乎不易察觉地眨了一下。 “你也同意我话是吧？” 苏玉再也不动。 “也许应该为你准备后事了，修界人轻死重生，恨离别，丧事一向从简，繁琐礼仪我不知道，有一件事情却是知道，就是人死之前先要给他洗个澡，在阴间那阴寒潮湿之地是没有机会再洗澡了。” 说着，王夫臣来到龙阳之家院内，一棵龙首槐下有一汪龙晗泉，泉水长年四时不止地喷涌泉水，泉水涌入龙泉池，那池水却不满不溢，似乎永远保持固定水位，也许泉水真有条龙在水下吞吐着水掌握着水位深浅。 王夫臣轻舀一瓢水，口中慢慢祈祝道，“龙晗泉神，今借你一汪泉水为师弟苏玉洗浴送行，他日让师弟在阴间为你美言几句早日登临仙界，不再凡间受灵力贫乏小池之限，腾云驾去作万里龙吟。” 王夫臣刚站起身，“刺啦”一声，从龙晗泉内就腾出一条惊龙来，龙爪如刀，电光火石般一下夺下王夫臣中水瓢倾入泉水里，一双龙目直欲喷火盯着王夫臣。 “你要做什么？” 一个湿淋淋苍老声音忽然道。 “我，我要借一点水为小师弟送行。” “你要害死我吗？” “此话怎讲？” “天上地下五湖四海七洋八川上至碧落下黄泉有谁敢用水为他送行？你要置我于火上烤，将我灵魂贬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得翻身吗？” “龙晗泉神严重了，一个小小苏玉哪里有这样能量？” “凡人心思在泉水里昭然若揭，我看透你心，透过你心我看到你肺上写着三个大字两个小字无数个蝌蚪字，我不念出来，我只说一个字。” “什么字？” “滚——” 龙晗泉神说着身子一晃扎入泉水里波光粼粼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王夫臣悻悻地回转身，右手一翻，一个杯子就拿在手里，自言自语道，“任你似鬼jian，喝我洗脚水，你想不到我‘盗中夫子’称呼也不是白叫。小师弟啊，小师弟，明天师父就会听到一个不幸消息，‘爱徒苏玉因无名热起，热火焚身，化为清泉一汪流入地下遍寻不见’。” 说着轻轻地来到内室，看着床上一动不动苏玉对着杯子轻吹一口气，杯子就飘飞而起化作一个大鼎悬空在床上。 “起——” 王夫臣念声诀，苏玉衣服凭空褪去如一缕白蛇赤身入鼎中，水瞬间淹没了他。 只见鼎中水冒起一个个细泡，细泡变化为粗泡，鼎中水沸腾起来，苏玉像个水煮鱼上下翻腾，空气里弥漫起人之将死恐怖气息。王夫臣欣赏着自己杰作，嘴角上闪过一丝狞笑，好像天下太平一般欢心鼓舞。 鼎中水突然冻结了，气泡在水中化作一个个琼玉宝珠，苏玉就镶嵌在宝珠里，一条冷龙从鼎中缓缓而出，化作龙晗泉神，盯视着王夫臣，终于不发一言，口一吸，鼎中水俱收回身上，纵身一跃又跃入龙晗泉中再也不出。 王夫臣惊得合不拢嘴，只见苏玉全身赤红一片，射出殷红光，那光慢慢地收缩，只有苏玉脐上仍有殷红光圈却如一个葫芦口模样。杯子瞬间碎裂，苏玉躺倒在地上，仙缕玉衣穿在身上却破破烂烂乞丐都不如。 “苏玉，苏师弟！” 王夫臣轻轻地唤着。 苏玉没有动，连眼珠都已经不能动，王夫臣心下骇然，一种莫名恐惧袭上心头，用手轻抚苏玉脸，他脸已是冰冷刺骨，像从冰窖中捞出来一样，冻得王夫臣马上缩回手来。 又从地上轻轻拿过一节竹竿在苏玉身上轻敲几下，“当当当”，竟发出清脆声响。 王夫臣胆子突然大起来了，一把将苏玉提起，苏玉身子一下增了几倍重量，宛然是一块人石。 石人！？ 王夫臣脑中此念一闪，手一缩，苏玉石尸就掉在地上，竟尔化作一个石葫芦，有枝有蔓，绿藤环绕，已经没有半点活人迹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