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行善又不行
梁化八郡，人口百万。梁化郡作为一省首府，又兼地势平坦，土地肥沃，有利于耕作，人口自然也是最多。 人口多，再加上人在武道上没了前途，自然要到这些繁华之地享受享受，所以炼窍高手，就有十一二个之多。 不过这个瘦小精悍的中年人，倒是梁化本地人，名叫董树。名字虽然起得不怎么样，一身武功却也在梁化郡巅峰之列。 只是碰上这等天河决堤，洪水铺天盖地而来的情形，你武功再高，也没了什么用处。董家庄园一冲而垮，董树虽然起得早，先一步看出了不对，但全庄一百来口，依然只活下了一半不到。眼见着水面上涨，但算上抢来的，救命的船只，却还是不够。如今见一个仿佛在泥浆里滚过一般，根本看不出眼耳口鼻的人，竟然独自驾了一艘船过来，顿时大喜，立刻率众围了上去。 董家庄平时都是乐善好施。 乡中孤老，都是饿有面食，冻有寒衣。 遇有灾民，必会摆开粥厂，大力施舍。 便是家中贫病，求上门去的，也会安排条活路，施医舍药。 董树，从来都是人人称道的善人。 但最善的善人，碰上自己家人有难的时候，也会杀人！ 董家庄并不靠水，只得一张平时采菱角的破旧竹筏，最多只能供三四个人乘坐。 怎么办？ 当然是让别人死！ 让自己活！ 短短大半个时辰，董树先杀了邻村的王老七一家五口，夺得了第一只小船。 再杀了庄外的佃户吕三，多出了一张竹筏。 然后是村东的秦寡妇。 大树下的柯家父子。 桂枝塘的宁氏三兄弟。 乐亭的张小四三个老小。 …… 为了多出这三张竹筏和三只小船，董树已经足足杀了十七个人，比他最近十年加起来杀的还多。 但是还不够！ 三条小船最多坐二十四五个，四张竹筏勉强载十五六个，再怎么算，也还要一二条小船，才能载得下一门老小和几个徒弟。 “这位兄弟！危难之时，还得互助才是……” “我一家老小，眼看就要受灭顶之灾，还请兄弟伸出援手！” “只要多了兄弟这条船，我这里一共四十五人，挤一挤，也已经足够了。” 说话间，双方就到了三四丈以内。 “况且兄弟孤身一人，即使到了高处，这大灾之时，怕也有许多麻烦。” “不瞒兄弟，我董树乃是炼窍好手……” “我们若在在一齐，兄弟你也多一份照顾。” “我董树朴素乐善好施，为人如何，想必兄弟是知道的……” “和我在一起，断不会让你受了别人欺负！” 话音方落，就已在二丈之内，董树猛然跃起，如一只贼鸥一般，疾向陈绍庭船上落下！ “哈哈，纳命来吧！” 少一个人，他董家的人，就多一份安全。 他董树连平时往来的熟人碰上都杀了，和这个满脸泥浆的小子又不认识，还留他的性命干嘛？ “唏呤呤……” 他人在半空，右手往腰间一摸，就摸出了一条八尺长短的九节鞭，“噼啪”打了个鞭花，卷到了对方的颈项附近！ 那满脸泥浆的小子忽然嘴巴一咧，露出了八颗亮得耀眼的白牙。 “哈哈，这小子，怕是吓傻了吧……”董树心中暗笑，一条九节鞭却使得更疾更快！ 混浊的洪水打了几个小漩涡，几片乌黑的肮脏随即卷入不见，但更多的肮脏却冒了出来。 那小子一只手放开了摇橹，似乎想要抵挡…… “咦？怎么这么长时间过去，我这条鞭子还没卷住他的脖颈？” 这一个念头刚刚滑过，董树就忽然眼前一黑，变成了一具无头尸身，“怦嘭”摔在了陈绍庭的船上。 “一个炼窍阶，又有灵性收入了……” 陈绍庭为什么露出八颗牙齿，那是因为他在笑——由衷的高兴，发出的由衷的笑容。 董树中了一记无定心火，自然会觉得世界一片清明，时间也过得特别慢。 而接下来的一道辛羊刺，让一个头颅变成一片虚无，更是轻而易举之事。 船舱中本来就有了许多肮脏的污水，如今董树胸腔中鲜血喷出，更是将这泓污水染得红红黄黄黑黑。 陈绍庭待到神魂中的驿动渐渐平息，便将董树的大半截尸身提了出来。一个不小心，就从颈项中哗啦哗啦，掉落了不少心肝脾胃，手一松，整个儿“噗通”扔在了水中…… “你！你杀了我师父——” “老爷……老爷死了——” 前面几条船上的人乱七八糟地喊叫起来。 陈绍庭见这些人俱没有到先天境，只是冷冷地扫了一眼，又继续驾船前行。 船到了五丈开外，终于有人反应过来—— “恶贼！你杀了……” 一句话才说了五个字，陈绍庭忽然回头，空气中突然出现了“嗡”的一声轻响—— 原本董树所在船上的三个人，胸腹间忽然出现了一条血痕，然后这三个人的上半身突然诡异的不见，只剩了一个头颅，咕咚咕咚滚到了船板之上。 “百鬼！” 裂空之网从胸腹透过，将人拦腰截成两半，上半身自然要随之下落。这一瞬的时间，足够一件物体掉落两尺光景，这三个人的上半身，自然是全被裂隙吞噬，只能剩个头颅了。 天空中，阴云密布。 连日的春雨，已经变成了丝丝细雨。 在这天地的苍茫中，那一叶扁舟，渐渐远去，终于没入烟雨朦胧中，再不可见。 …… 将军山。 其实是梁化郡东北霜降山的余脉，南北长五十余里，东西宽二十五里，由十来个高矮不同的小山头组成。 城池，总是要尽量找个依靠。 将军山虽然不高，却足够让一座城池少去一个攻击面，所以梁化郡城的北面，就紧贴着将军山修筑。 但现在死了的城池，已经在水底之下。 活着的人，就都到了将军山上。 即便是汹涌的洪水，一个时辰，也只能席卷三四十里远近，到了后头，更只能推进二十余里。 塘寮堤坝半夜决堤，直到天亮，才冲破了梁化郡城墙。西面的半个城池固然是瞬间没顶，但东面的人，却大多借助了水缸、水桶之类的物事跑了出来。这就是有城池防护的好处了。 未时初，将军山西麓，慢慢摇来了一艘小船，船上老老少少，挤得密密实实的，一共坐了八人。 岸边因为迴水的缘故，漂浮了许多乱七八糟的家什和杂物，船只一时不得靠近。 危难之际，便见人心。 马上就有军士过来，取了绳子扔过，船上的人接了拉了几下，不久就拢了岸边。 当先一个什长道：“谁是船主？” 几个人的眼光就都投到了一个满身满脸都是泥浆的少年身上，这少年笑了笑道：“我也不是船主，这船只是我碰巧撞上的。” 什长也笑了：“呵呵，你好运气啊，不过山上都是难民，你这船还得征用，方便运输物资。” “这本是应当的，只是……”少年点了点头，又道：“只是我刚才一路过来，二三里地外还有十几个人，全靠着大树活命，待我再跑上两趟，将这些人救回，这船就让给长官调用，你看可好？” “长官，这少年说的确是事实……”旁边一老者忙过来道：“这孩子可是一幅热心肠，我们这七个人，都是他四处寻找，才能到了这里，救命之恩那！” 另外几人也急忙帮腔，原来这些老少孱弱之人，俱是这少年到处救回来的。一些耐力长久些的青壮，都还在原地等着呢。 这光景，人都顾着自己逃命，不到安定下来，哪里会去救助别人。什长闻言，顿时对这少年刮目相看，帮着又将船撑了出去。 这少年眼睛血红，显然已累的不得了，但依然来回了三趟，再接回了十八条性命。 什长见这少年疲乏，忙过来道：“你先歇歇，刚逃了性命，可别又累坏了身子……” 少年有些腼腆地搔了搔满是泥浆的头皮，开口道：“呵呵，我不累，只是肚子可有些饿了，这儿不知有没有吃得？” 此时已过了一个半时辰，太阳都到了西头，那什长一拍脑袋，笑道：“哈哈，你看我……你奔忙了一天，怕一直饿着肚子吧？” 见少年点头，又道：“有！至少这两天还有东西，走，我带你去都督大人那里，那里有吃的！” …… 刘志楠既然能一直霸占着梁化省都督的位置，至少这官还是当的好的。 清晨的一场水难，他十二个小妾冲走了六个，奴仆也死了大半，另外一个六岁的庶女和一个八岁的庶子也被淹死。但一从昏迷中醒来，就开始了调度物资，安排人员。 春雨总是连绵，山上要搭起避雨的窝棚，淹死的野兽和家禽牲畜也是不少，都要分解悬挂，避免腐烂，作为这几天的食物。沿水安排兵士，收拢陆续的灾民。还要安排取水、猎食、伤病救助、时疫隔离等等诸事，忙的是团团乱转。 那什长过来一汇报，刘志楠也对这个少年高看一眼，暗道：“现在正是人心起伏之时，我不如将这孩子立个典型，也能鼓舞些士气！” 这么一想，便耐心地等这少年吃了食物，才走过去道：“呵呵，你这孩子，勇于任事，好啊！” 看了看他满身泥浆的衣服，又道：“你满身泥浆，可冷得紧吧？” “可惜这山上，大家都是仓促逃命，没衣服给你更换，快到火堆旁去暖暖！” （弱弱的求些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