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烟火大会
烟花开始了。 伊城一直牵着我的手，用一种不能让我挣脱又不至于难受的力度，如果不是我对他人的接触比较敏感，或许要忘记自己被人牵着了。 但是我不行。 我主动去触碰其他人还好，伊城小时候我也经常和他有肢体上的接触，比如他表现优秀的时候，我会摸摸他的头表示赞赏。 他人对我的接触，一般只会引起我的反感。伊城知道我的这个习惯，加之他的性格本身也是和别人保持距离的人，所以之前我们没有这样接触过。 现在的伊城于我来说不过是一个陌生人，被一个陌生人接触却不会产生排斥的感觉，这种体验，我还是第一次。 大大小小的烟火升上天空，周围人都抬起头来欣赏天上的烟花，只有我转头去看伊城。 他微微抬头，浅色的眼睛遥遥望向天边，嘴唇轻抿，一副专心致志的表情。 我的胆子大了起来，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 巨大的烟火声隐去，我只看见他眼中烟花灿烂地盛开，好似盛满清水的琉璃瓶。 真好看呀，我在心中赞叹。 虽然小时候他的样貌就在常人之上，没想到年龄越大，他的样貌竟然更加出众，让我站在旁边都会有羞愧的感觉。 我是那种从小到大没有被别人夸过好看的人。拜年的亲戚看见我，也只能夸一句皮肤真白。你可以说我长得普通，也可以说我长得不好看，我的颜值大概就在这个范围之间。所以在向别人介绍我和他的关系的时候，他人总要多看我们几眼，然后说：“哦，看来你们长得不太像。” 年轻的时候自尊心强，还要和他们掰扯几句，后面就习惯了，遇见说这样话的人也只是笑笑。 我一直知道自己不算漂亮，可是真正接受这一点，还多亏了伊城。我本来就比他大六岁，又不喜欢化妆，走在他面前有时甚至会被认成他的母亲。久而久之自己也会调侃几句。 后来，我便会尽量避免和他走在一起。他耀眼的容貌总是会吸引路上人的注意力，而看到他之后，人们就不免会把目光放在我身上，传达出或不解或好奇或揶揄的意思。 我讨厌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 烟火大会，说白了也是表白大会和“猎艳”大会，除了有家庭的人，很少有人会抱着单纯欣赏的态度来这样的地方。 所以在烟花放完之后，周围人的目光很快聚集到我们身上。 我从口袋里掏出口罩，默默戴起来。 “那边那个小哥哥好帅啊！” “哪个哪个？” “就是那个穿白衬衫的，看见了吗？” “看到了，我天，我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帅的男生。” “快去要个微信吧！” “可是他还牵着一个女生，应该是他的女朋友吧？” “不是不是，那个女生没有你好看，她戴口罩之前我看到了，我觉得她应该不是他的女朋友。” 你看，就算我和他牵着手，也不会有人误会我们的关系。 伊城也注意到了周围人的目光，但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充满欲望的赤裸直白的目光一直存在于他的生命中，他已经学会了忽视这种目光。 他低下头，看到叶乔用一只手笨拙地戴上口罩，然后才敢抬起头来，原本因为和叶乔亲密接触的愉悦跌落下来，他皱着眉扫视了一圈，发现了不少探究的目光。 这些愚蠢的烦人的东西，难道他们看不出来自己和叶乔是一对吗？伊城的眼中闪过不耐烦，然后用手揽住叶乔。 这下，那些人终于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达到目的后的伊城弯下腰，凑在叶乔耳边说：“摘下口罩吧，你不热吗？” 现在是夏天，我能不热吗？我瞪了伊城一眼，知道自己的脸已经被热气熏红了。可是，摘下口罩之后，那些人就要看见我的脸了，然后嘲笑奚落，冒险试探，我几乎能联想到我摘下口罩后的一系列剧情。这些，都是因为伊城。在他快成年的时候，我就经历过无数次这样的事。 我并不在意他人的目光，这不代表我可以完全摒除外界的影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对伊城说：“没事，我很好。” “现在没有人看你。”伊城说：“我挡住你了，把口罩摘下来吧。” 周围的人还是很多，我摇了摇头，说：“烟花也看完了，我们该回去了。” 他似笑非笑地说：“刚才的烟火好看吗？” “好看。” 其实我根本没有看，我一直看着他的脸，贪恋那一点可以肆意注视他的机会。 他看上去高兴了一点：“那你喜欢吗？” “嗯。”我含糊地应了一下，脑海中浮现出他英俊的脸：“我们该回去了。” “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什么？” “你忘了吗？你答应我出来的理由。” 我的确忘记了，而且忘掉一干二净，整个晚上，我的注意力都放在他和我接触的左手和他看烟花的神色上，完全忘记自己是来问他的感情生活的。 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怎么会忘呢？我懊恼地想。 表面上，我云淡风轻地说：“怎么会，我刚想问，说说呗，你喜欢的女孩子。” 我是这样想的，先谈他喜欢的女孩子，引到那个女孩子生活的地方，再引到他的生活，最后让他认识到他离开我以后的生活的美好，成功把他劝回去。当然，我确实也对他喜欢的那个女孩子充满了兴趣。 或许是想到了那个女孩，伊城的神色也变得温柔起来：“她长得很好看，在学校的时候就被评做校花，走在路上都能被星探叫停问她要不要去做明星。” “好夸张。”我笑着说：“真的那么好看吗？” “好看。”他看向我：“确实没有那么夸张，但是在我眼里她就是最好看的。” “情人眼里出西施，我懂。”我抛给他一个“我懂”的眼神，“我喜欢别人的时候也觉得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 “你也喜欢过别人吗？”伊城说：“我还以为你不会喜欢上任何人呢？” 他的探究的眼神激发了我的诉说欲。 “这你可‘孤陋寡闻’了，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我就有喜欢的男生了，但是因为羞涩没有去表白，结果得知他早就和我的小姐妹在一起了。当时还难过了很久了。那个时候你还在吃奶呢。” 在他面前，我总爱拿年龄说事。以前是因为我太年轻，没有说服力，所以一再强调自己的长辈身份。现在我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 “可是后面也没有见你交过男朋友。你不会是对男人不敢兴趣吧？” “说什么呢？还不是因为那个时候带着你，大家都以为我是单亲mama还带娃，不到二十岁的单亲mama，谁敢惹这样的人啊，我又不好到处去和别人说你是我领养的吧。你小时候心眼多小啊，别人稍微说一句你就要生好几天气。我又不想将就，谁知道一直到现在也没有找到一个。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这次出来倒是可以看看。说到这个，我以前也怀疑过你是不是对女人没有兴趣呢。以前不是有很多女生喜欢你吗？你怎么一个也没有带过来给我看看？你不会到现在还没有谈过恋爱吧。” “你以为我和你一样吗？”他说：“我当然谈过，只是没有告诉你而已。” “我就知道。”我装作兴奋的样子，心里却有点不舒服：“我看到过好几个还不错的女生，是不是那几个我跟你提到过的。” 伊城说：“你提到的那几个？别开玩笑了。我连她们的脸都没有记住。” 过了这么多年，我也忘记我当初挑选的标准了，我觉得我还是蛮喜欢看美女的，于是问：“是她们不好看吗？” 伊城的脸色变得古怪：“不好看。我后来想了一下，大概明白你为什么会选这些女生了。” “为什么？”我好奇的问。 “她们的胸很大。”伊城说：“你不是女人吗？怎么也把目光放在那个地方。” 他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些印象，我问他：“难道男人不是都喜欢胸大的吗？” 要知道，为了给他找到他喜欢的女生，我也是费了一番功夫的，我得到的信息上都是这样显示的。 “不一定。”伊城说：“我喜欢勇敢，爱看书的人。” 我在心里记下他说的话。 “你现在喜欢的那个女孩也是这样的吗？” 他说：“对，我想我应该会一直喜欢这样的女孩。她……也来了这里。昨天晚上我以为她去酒吧了，就把这个地方的酒吧走了一遍，结果才发现她根本没有出去，这才弄到很晚睡觉。” 我就知道，他不可能一直守着我。他果然撒谎了。 我不太赞同他的做法：“你为什么不给她发个信息呢？大晚上的到处找人很危险吧。” “她不会回信息。”在一个装修精致的糕点铺门口，他停下来对我说：“早上的糕点是在这里买的，你没有吃。不如我们再买一份新鲜的？” 我说：“可是房间里还有没有吃完的。” 我习惯了抠门。 “这家店生意很好。，伊城说：“现在人少，我们排队一会儿就能吃到。人多之后你想吃也吃不到了。” 他惯会抓我的心理，我看看正在做糕点的师傅，点点头。于是我们站到了队伍的末尾。 我问：“你刚才说她不会回信息是什么意思？难道她不喜欢你，是你单恋她？” 伊城没有否认我的说法，他显得有些苦恼：“我不知道她喜不喜欢我。” “啊？”我怀疑他说的话的真实性：“还有人会不喜欢你吗？” “你说的我好像很受欢迎一样。”大概是我的语气太过真诚，他的神色开朗了一些：“我怎么可能被每个人喜欢。” “她肯定喜欢你的。”我安慰他说：“如果她知道你因为担心她的安全找了她一个晚上，她肯定会在你表白的时候痛哭流涕地答应你。” “真的吗？” “当然了，这样的心意肯定会让女孩子感动的。” “那你呢？如果是你，你会感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