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弦工（一）

    蝉躁的夏天总会随着开学的临近而逐渐转凉，那便是初秋了。不管是在高考里笑傲群雄还是马革裹尸，生活总要继续着，总要要么向着社会，要么向着大学前进，就像臭媳妇儿总要见公婆。

    对那个山村来说，高考落榜，无疑就像是犯了天大错误一样，不可饶恕。而对于家里有人通过考上好大学而走出那个偏远的山村，自己却没能考上，那就更是别人的笑柄了。不幸的是，屈炘这两样都占全了。所以他便是罪大恶极了。

    像这样的一个罪人，能有一个开心的假期，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了，不说假期做不做事，就说那些同乡的眼光与背后的议论，那就相当于将人千刀万剐了，更不用说自己所背负的罪恶感加起来，那与凌迟也没什么个两样了。

    屈炘就这样慢慢的熬到了开学，临了终于可以说一句终于开学了，盼星星盼月亮的终于盼来了，这让屈炘觉得这比街上的叫花子得到一块馒头还来的开心，虽然他不知道叫花子得到馒头是个什么感受，只不过总该是开心的。

    又说，上大学第一学期谁都不认识谁，谁也不是谁的谁，那开学那天不就是相当于见网友了。

    屈炘早早地到了饭店，等候‘网友’地到来，抖了抖伞上的雨水，同时用手理了两下头发，壮士头可断血可流发型不能乱不是，见‘网友’这么大的事不能马虎不是。

    屈炘看着窗外的马路上，车辆带起一串串水滴，马路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明晃晃的一片，乌云遮蔽下的天空总是显得阴沉沉的，使人感到压抑，路上行人撑着伞，匆匆忙忙往家赶，就算回到那温柔乡喝两杯热汤也足以抵消整天的劳苦疲惫了。不过独自求学的学子与远在异乡拼打的离人是注定没有这样的福分的，最起码当下没有。

    屈炘想起了在离开那个山村前，母亲殷勤的嘱咐与强忍着不让留下的泪水，父亲却无言，只是皱着眉，那双看向自己的眼里闪烁着一种期望与不舍。家里那条‘黑子’追着自己的车跑了十里路，然后才慢慢的向家跑去。屈炘记起当初父母听见自己落榜时那失望的眼神现在却依然义无反顾的让自己读书，眼里不由得有些泛酸，深吸口气，默默地告诉自己，屈炘，你不学个鸟样出来，你就不回去了。

    屈炘就静静地坐在窗边，看着窗外淋淋沥沥的小雨，怔怔出神。

    随着夜幕的临近，饭店的来人渐渐多了起来，而约定的来人也陆陆续续到齐了，正好凑齐一圆桌人。上了满桌子的菜，却也没有几个人吃到多少，连一道完整的菜都没能吃下，一则是都忙着寒暄客套人去了，一则是那菜当真不咋好吃，完全是浪费了粮食。

    屈炘早在一开始吃了几口饭菜便没有多大胃口了，饭菜的味道不好是一部分原因，另一部分原因便是那个纯洁可爱的女孩了。

    自打那个女孩走进饭店，坐在自己对面，屈炘便有意无意的把眼光瞟向她，也不敢久看，生怕被抓住个现行。女孩穿了一件黄色的外套，头发简简单单又利落的梳在脑后，脸上不施妆，整个人都显得干干净净。自打女孩进屋起，屈炘便打心底喜欢，简简单单、干干净净的喜欢，没有杂质。那样的喜欢是那样的青涩，却也只有在那个十七八的年纪能那么美好的拥有这样的青涩。总有些喜欢是没理由的，总有些青涩是需要我们去度过的。那时的屈炘是青涩的，却也知道自己是有女朋友的，那这样的喜欢便只是喜欢，而不是爱，仅是对女孩的一种欣赏。屈炘瞟了眼埋头吃饭的女孩，心想这么好一朵大白菜又该被哪头猪拱走了。

    屈炘优哉游哉地吃着菜，突然手机响了，拿出来一看，一个叫林丽的人通过班群发来消息。

    只是一个笑脸。

    屈炘眉头一皱，姚叶？好像在哪里听过，挺熟悉的，却始终没想起来。只是屈炘心想总不会是这桌子上的人，桌子上的人都在吃饭，哪里有时间发消息。只不过，以后都是一个班上的同学，总不能不回别人消息。

    屈炘想了想，回复过去。

    “来吃饭。我们在吃饭哦。”

    “我们是在一起吃饭啊。”

    屈炘这次没有急着回复，抬头望去，发现对面那个女孩正笑嘻嘻的把自己望着，眉角都洋着笑意，一脸促狭的表情。

    少年不知羞为何物那是不可能的，屈炘当下便有些赧然，只觉得这辈子也没有这么尴尬过，恨不得找个地缝立马钻进去才好。屈炘现在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该死，早知道一开始就好好听他们的自我介绍了。现在的屈炘只剩下恼恨。

    中途又来了几个校友，都是新生，又都是同一个系的，那自然是欢迎至极的，更何况还有一个美女呢，这让屈炘这一些人自然又是眉开眼笑、乐不思蜀的。

    窗外的雨丝毫不见下小的迹象，反而有些越来越大的征兆，不过不管窗外雨是如何的下，也抵不住屋内那一群人热烈的心情。下的小了算得上是为他们锦上添花了一把，下大了，也只是为他们回校的路程增加了些趣味。

    ······

    集团车行在Y市来说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车行了，到这里来看车、买车的人每天没有一百也该有八十了。不仅是因为这里的价格更为公道，更多的是因为集团车行的老总是白手起家，经过自己的打拼慢慢积攒起来的这份家业，算是为当下没有消退斗志的年轻人树立了一个好的榜样与里程碑。

    秋高气爽，天气晴朗，不管做什么都是一个好日子。

    集团车行的大厅里人头攒动，随处可见工作人员与顾客的对话，忙的不可开交，当真是热闹非凡。一个年轻人牵着一个不算漂亮的女孩走在人群里，毫不起眼。年轻人模样清秀，穿着一件黑色外套，黑色休闲裤。女孩显得纯洁而可爱，带了顶鸭舌帽，穿着洁白的长裙，活像一公主。或许是源于人流量过大的缘故，一直就没有工作人员过来给屈炘他们进行介绍，屈炘也乐得清闲，带着姚叶穿梭在人群中、车行间。